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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府的山道蜿蜒如巨蟒,在暮色中盘卧。

朱方正拄着枣木拐杖,跟着阮氏兄弟往亮山深处挪步。

粗布短打裹着刻意微跛的右腿,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尖上,

膝盖微颤,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在衣襟。

远处寨门处 大旗猎猎作响,他暗自攥紧掌心

这一脚踏进去,自己这个太子可就真成反贼了。

想想心里都想笑。

“宋寨主!吴军师回山啦!”

守寨喽啰扯着嗓子一吼,寨门 “吱呀” 洞开。

厚重的铁门后,台阶上立着的玄袍汉子负手而立,

腰间弯刀泛着冷光,正是亮山之主宋河。

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来,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看穿人的五脏六腑。

“哥哥,这两位就是我跟您提起的阮氏兄弟。”

吴永介绍道。

“欢迎两位兄弟的加入,快快请进。”

宋河的声音低沉如闷雷,在山间回荡。

“两位兄弟,这位是?”

阮小三抢先一步,唾沫横飞,脸上满是激动:

“寨主!这位是方正兄弟,可了不得!

要不是他,咱们这次劫生辰纲哪能这般顺利!

那日在黄泥岗,要不是他巧施妙计,

扮作卖酒的诱得官兵上钩,

咱们哪能这么轻松就得了这泼天的富贵!”

阮小四脖子上的鱼骨坠子晃得飞快,跟着比划:

“是啊寨主!

方正兄弟被贪官害得家破人亡,腿都打折了!

要不是俺们撞见,早喂野狼了!

这可是给咱们立了投名状的大功臣!”

朱方正适时踉跄半步,拐杖重重杵地,

面上挤出三分惨色,声音带着哭腔:

“久仰宋寨主威名,只求在亮山讨口饭吃。

小人如今已是无家可归,若寨主不嫌弃,

愿为亮山效犬马之劳。”

话音未落,人群里突然冲出个满脸络腮胡的莽汉,

手中板斧晃得人眼晕,正是李盔。

他暴喝一声:“狗官都该死!

方正兄弟放心!你到这就是到家了,

大家都是兄弟,不再有人欺负你。

谁敢欺负你我砍了他们狗头”

宋河大笑,上前扶住朱方正,可眼中的警惕并未减少半分:

“亮山最恨贪官污吏!

只要和官府作对的,我们都欢迎。

不过……” 他突然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朱方正,

“你且说说,被哪个贪官害成这般模样?”

朱方正心里 “突突” 直跳,余光瞥见吴永轻轻晃了晃扇子。

他明白这是对方还没有信任自己

古代加入土匪哪有那么简单,

要么大家都是亲戚乡朋,知根知底

如果一个陌生人要加入,都需要纳个人头当投名状

方正演戏扯着嗓子就嚎:

“寨主啊!想我朱方正,昔日做点小买卖,

家里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

虽然不算大富大贵,可一家人其乐融融。

谁料那青州知府老贼,眼红我家财产

随便编织了罪名就抄了我家!”

他捶胸顿足,涕泪横流,额头青筋暴起,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那一日,月黑风高。官差手持钢刀,冲进我家院子。

我爹拿着菜刀拼死护着家,大声呼喊让我和娘快跑。

可他们说我们持械对抗朝廷,想造反。

一刀就就刺进了我爹的胸膛!”

说到这儿,他突然哽住,

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浑身剧烈颤抖,

“我娘冲上去想救我爹,也被他们…… 被他们杀了”

他说不下去,哭得浑身发抖。

李盔气得暴跳如雷,板斧 “当” 地砍进石阶,火星四溅:

“哪个狗官!俺现在就去剁了他!”

其他喽啰也跟着起哄,群情激愤,怒骂声此起彼伏。

朱方正突然抬起头,眼睛通红,

满脸狰狞,抓起地上的拐杖,狠狠砸向一旁的石凳子,木屑飞溅:

“他们抢了我家钱财不算,还打折了我的腿!

把我扔在荒郊野外!

我在死人堆里爬了三天三夜才逃出来。

我发誓,不手刃这些狗官,誓不为人!”

宋河的脸色也阴沉下来,重重拍了拍朱方正的肩膀:

“好!方正兄弟这份血性,我宋河喜欢!

从今日起,亮山就是你的家!

谁敢动你,先问我这把刀答不答应!”

当晚,山寨摆下庆功宴。

熊熊篝火照亮了众人的脸庞,烤肉的香气混着酒香弥漫在空气中。

酒过三巡,李盔醉醺醺地搂住朱方正,酒气喷在他脸上:

“兄弟!明日俺们去劫粮船,你腿脚不便,就在寨里歇着!”

朱方正站起来笑着说:

“李兄弟小瞧人了。

你们在外面抛头颅洒热血,

让我一个人在山寨里吃干饭,我怎么过意的去

我虽然腿脚不方便,给你们把风放哨,加油呐喊还是可以做的。”

“好兄弟,说得好。”

李盔端起酒碗,大声说道:

“俺明日定要让官兵知道,咱们亮山的好汉不是好惹的!”

说罢,他仰头灌下一大口酒,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浸湿了衣襟。

“好!好!”

众人纷纷叫好,又有人递来烤得焦香的肉,

朱方正接过,大口啃了起来,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这肉香!可比我以前吃的那些大鱼大肉强多了!”

就在众人喝得正酣时,宋河突然举杯,眼神在朱方正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来!为了阮氏兄弟和方正兄弟入伙,也为了咱们这次劫生辰纲大获成功!”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朱方正望着杯中浑浊的酒水,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烧得喉咙生疼,却烧不掉心里的不安。

他能感觉到宋河若有若无的试探目光,就像一把刀,悬在他头顶。

宴后,众人东倒西歪,醉意上头。

李盔搂着朱方正,舌头都捋不直了:

“方正兄弟……喝…… 够爽快!

咱江湖好汉,就是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快意恩仇!”

宋河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眉头微皱。

待众人都散了,他叫来吴永,低声道:

“军师,这方正虽看着豪爽,

可我总觉得他身上透着股说不出的劲儿。

你说,他会不会是官府的卧底?”

吴永摇了摇扇子,沉思片刻:

“寨主,若他真是卧底,这苦肉计可下得太大了。

而且劫生辰纲时,他的计策的确精妙,不像是临时起意。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且再观察观察。”

宋河点点头,目光望向朱方正离去的方向,眼神中满是警惕与怀疑。

而此时的朱方正,正躺在自己的营帐里,听着外面的更夫声,心中暗自盘算。

他知道,在这亮山,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