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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长安浩劫之十日危情 > 第30章 配子月念二日(公若不弃,某愿拜为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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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配子月念二日(公若不弃,某愿拜为义父)

武曌昨夜做了一场噩梦,身子骨有些不爽利,坐在榻上与几人说话,二张兄弟分立在两侧,殿中四十五岁的太子李显,手中笨拙的舞着柄长剑,舞姿生硬,额间细汗微渗,强忍不悦,脸上交织着尴尬与难掩的苦涩笑容,犹如秋风中的落叶,虽摇曳却无力抗争。

梁王站在他对面,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得意,对太子的拙劣表演,不仅未露鄙夷,反以热烈掌声相迎,高声喝彩,戏谑之意溢于言表。

宰相崔玄暐与张柬之站在大殿上,见梁王跟二张如此折辱太子,胸中怒涛翻涌,怒火中烧。

女皇看了眼崔玄暐与张柬之,似有意无意掠过二人,随即转向梁王,提及大雁塔之工程进度:“大雁塔之建,进展若何?大典前夜,能否光耀长安?”

梁王迅速转身,恭敬回禀:“大雁塔工期进展神速,再有四日便可合塔,臣拟于大典之际,将祈天灯与玄奘法师之舍利,自塔顶移至朱雀门,可以令长安两县万民与各国时节都瞻仰天灯与舍利佛骨的风采,彰显我朝盛世之辉煌。”

“允,此事就交由你来继续督办吧。”女皇轻点螓首,以示嘉许。

崔玄暐与张柬之短暂间目光交汇,瞬间明了,今日之局,实为梁王与二张针对太子之精心布局。破局之钥,在于先声夺人,不容迟疑。

崔玄暐已经顾不得其他,太子有失则东宫不稳,狄公所布下还政李唐的大局将彻底付之东流。他硬着头皮站了出来,直面榻上略显疲惫的女皇,声音坚定说道:“陛下,臣近日亦踏访大雁塔,恰有要事需禀。”

女皇看了眼按捺不住的崔玄暐,目光温和,轻挥玉手,准其直言。

崔玄暐将自己所知内情,缓缓道来,字字如刀:“梁王为了圣人的大典,在长安城内强征了数万名役工,不但强制奴役这些百姓,为了防止他们逃跑,居然命万年县县令给这些役工都上了脚镣,使之形同囚徒。其侄武嗣邺,监工之时,更是贪婪无度,克扣粮饷,致使百姓饥饿难当,衣不蔽体,数月之间,竟有百余人命丧黄泉!”

女皇犀利的目光落地了自己侄子的脸上,狭长的凤眸中已然有了几分怒火:“他说的可是真的?”

梁王被崔玄暐突然打了措手不及,脸上露出几分惶恐,吞吞吐吐说道:“陛下,此事并非崔玄暐所说那般,脚镣乃防逃逸之策,而……而粮食工饷,乃是督造翻建大雁塔,比原来的要高出几层,塔内又重新雕刻佛像建造地宫,耗费巨大,已经花费了百万缗,这才不得不缩减役工们的粮食。”言罢,已是汗湿衣襟,惶恐之情溢于言表。

崔玄暐再度挺身而出,掷地有声:“大典,乃万民与圣人共祈之盛事,岂能容此等不祥之兆玷污?又如何彰显佛法之慈悲,颂扬圣德之广被?臣斗胆进言,不如调整大典规划,使祈天灯由承天门悠然升腾,直至朱雀门辉映天际,而玄奘大师之舍利,则应另寻城内庄严佛塔,以承万世香火!”

“断不可行!”梁王神色骤变,急忙向二张兄弟递以深意之眸。

邺国公张昌宗眼波流转于双相之间,看了看二位宰相,随即对身侧的女皇温婉一笑:“陛下,此次祈天,意在为您祈福添寿。崔相之言虽有其理,然大雁塔封顶在即,岂可半途而废?唯有圆满落幕,方能得诸佛护佑,陛下洪福齐天。至于民夫辛劳,自当厚加抚恤,以慰其心。”

崔玄暐知道这三人沆瀣一气,又见女皇默然,心中已明了几分——皇权之下,其计恐难奏效,女皇之意,多是偏向对方。

正当二张欲趁势追击,女皇轻挥玉手,巧妙转舵:“梁王今日携书信而来,乃是太子写给定远将军的,梁王指责太子有勾结外藩,图谋不轨之意。”

“陛下明鉴,儿臣绝无此念!”舞剑正酣的太子,闻声骤停,跪拜如仪,恳求圣裁。

殿外,裴煊静立,目睹殿内风云变幻,却只能静待其变。

武曌俯视众生,帝国权柄在握数十年,对付叛逆,手段万千。若是早几年,她只需要启用几个如来俊臣那般的酷吏似的人物,便足以让这些人全部钳口,令百官噤声;而今,她虽年事已高,心力渐衰,却依旧不容挑战。祈天大典,既是消弭罪孽之愿,亦是对过往杀伐的忏悔。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她仁慈可欺,太子的心思,她早已洞若观火。

崔玄暐知道女皇已经起了废黜太子的心思了,便也不在犹豫,急忙站了出来,怀着最后一丝希望,以狄公遗训为引,冲着女皇说道:“陛下,狄公临终遗言犹在耳畔,宗室外戚各安其位,方能海晏河清,帝国昌盛。今太子已立,而外戚犹然为王,恐生鹬蚌之争,祸及朝堂。且陛下与李武之盟,意在和睦,太子仁心可鉴,断不可能如梁王所言那般,忤逆谋反的!望陛下三思。”

梁王倏然起身,双眸微眯,语含锋芒:“陛下若存疑虑,可召太子府乐师安藏羽,定远将军之子,亲临此间,以其亲述,证太子与将军清白抑或勾结之实!”

此话一出口,崔玄暐与张柬之皆脸色大变,如果定远将军之子亲自当面指证太子,那太子谋逆的罪名便彻底落实了!

须臾,一名身着宫廷乐师华服的少年,手捧琵琶,应上官内舍人之召步入大殿,宛如一幅古卷中走出的翩翩公子。

梁王瞥向那青年乐师,嘴角勾勒出一抹胜券在握的淡笑,以眼神传递着无形的力量,激励其勇敢揭露“真相”。

实则,早在入宫之前,他便已经安排好了此人,在他精心布局之中,只要他指证太子谋逆,他不但可以保下他父亲,更许诺安藏羽父子荣耀未来,只盼其成为击垮太子的利剑。而安藏羽也是个颇为识时务的家伙,对权势的诱惑似乎并无抗拒,甚至向梁王拜首称义父,尽显其审时度势之能。

女皇端坐于上,目光如炬,直视阶下那年轻的乐师,期待着他即将揭露的“真相”。

然而,安藏羽却一反常态,毅然决然地背离了与梁王的默契,高声宣告:“太子仁德,对陛下忠心耿耿,梁王之言纯属无稽之谈。太子与家父书信往来,皆是寻常关怀,若陛下不信,我愿以命相证,以血染衣,剖心挖肺,来证明太子的清白与忠贞!”

言罢,安藏羽猛然抽出靴中匕首,利刃穿腹,血花飞溅,鲜血洇透了衣衫,肚子里的肠子连带五脏六腑流了一地,脸上却不见半分痛苦,仍是一片赤诚与决绝。

麟德殿内情势急转直下,出现了此等惊变,骇得女皇从榻上惊起,梁王与二张兄弟更是面露惊骇,而崔玄暐与张柬之的脸上,则不可思议地浮现出了一丝曙光。太子呆立当场,忘记了说话,眼中不自觉地流出了两行浊泪。

裴煊立于殿门,冷眼旁观这幕戏剧性的转折,待一切尘埃落定,方缓步踏入,声如洪钟:“陛下,如此忠肝义胆之士,岂可任其含冤而去?臣知万年县狱中,有疡医博士李稷,或可救此壮士一命!”

女皇闻言,即刻下令禁军速往万年县,力求挽回这忠义之魂。

二张兄弟面面相觑,终是跪倒在女皇面前,神色惶恐如犯错孩童:“陛下,我等因愚钝误解太子与将军,皆因心系陛下安危,忠心可鉴。”女皇望着这对年轻的臣子,眼中爱恨交织,轻叹一声,满是复杂的责备与怜爱:“此事,非你二人之过。”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已冷冷地穿透人群,落在了早已跪伏在地、面容惶遽的梁王身上,“五郎六郎年少懵懂,世事未谙;反观梁王,年逾半百,却屡屡行那授柄于人的愚行,如今可好,自食恶果,实乃愚昧至极!”

梁王闻此言,惊惧之余,身躯颤抖如风中落叶,唯有不停地向女皇所在方向叩首,以表惶恐。

女皇的目光掠过地上生死未卜的乐师,语气温和却坚定地对裴煊嘱咐道:“务必救他性命。”言罢,神情寡淡地瞥了眼的梁王,背影决绝,缓步迈向殿后深处。

裴煊见状,迅速指挥侍从将奄奄一息的安藏羽抬往偏殿,静待李稷的到来。

张柬之望着裴煊忙碌的身影,与崔玄暐默契地扶起太子,三人目光交汇,彼此眼中都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珍惜,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