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见和寒企的婚期吉日在两年后的秋天。
阿箬所生的四公主璟宁也已亭亭玉立,不知不觉长得和阿箬差不多高了。
大婚前三日,璟宁与苏绿筠之女璟妍一同在宝月楼陪伴着寒香见,说些体己话儿,又亲眼瞧着她坐上喜轿,缓缓出了紫禁城。
石坚公主名义上是义女,为显内外有别,也为了让她能与民同乐,便在宫中拜别太后、皇上、皇后,礼数周全后,出宫往祈福寺庆贺。
祈福寺外灯火通明,寒部族人奏着欢快的乐曲,石坚公主与驸马并一众族人在广场上载歌载舞,直至深夜。
太后素来觉浅,稍有动静便会惊醒,祈福寺的乐声喧闹了半宿,在慈宁宫也能隐约听到。
但次日一早福珈担忧地问太后睡得好不好时,太后微微一笑,顶着黑眼圈说自己睡得可好了,一觉无梦呢。
弘历却在养心殿里叹着气,心情郁郁,连永琪汇报政务时,也挨了好一通数落。
在这方面,如懿确实跟弘历同悲同喜了,她觉得寒香见的婚礼真是寒酸得不像一个公主,甚至不像一个正妻。
既无皇室贵族出席,也无大臣诰命夫人添妆,没安排宴席,没有红地毯相迎,一出宫门寒香见自己掀了盖头,之后两人唱跳了一整晚。
听说和硕石坚公主的婚假只有半个月,之后又要继续熬夜处理族务了。
如懿沙哑着嗓子说道:“果然,皇上对寒香见心怀芥蒂,不肯让她和少年郎过得舒坦,可能香见公主命中注定姻缘不顺。”
小梨随口敷衍:“是啊,太可怜了。”
如懿望着小梨,忽地想起一事:“对了小梨,你今年多大了?可是快到出宫嫁人的年纪了?”
小梨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如懿才来问自己年龄,语气略带不爽:“娴常在,奴婢已经27岁了。”
如懿低着头眯起眼睛,笑容带着几分僵硬:“哦~已经27岁啦,你可有喜欢的男儿?”
“没有。”小梨回答得斩钉截铁,“奴婢愿继续侍奉主儿。”
虽然心累,但这份工作能拿双份俸禄,偶尔还能出宫。
多亏了此,小梨才能腾出手照料姐姐留下的两个外甥,让孩子们不必因父母双亡而被欺凌得吃不饱穿不暖,带着一个老仆跑到额娘家求救。
他们现已长成,有了不错的前途。之前还递信进来说在京城西城区买了个大宅子,等小梨出宫就奉其为母安养。
娴常在,若指望您,奴婢怕是早饿死宫中了。
如懿面上却无半点耽误小梨青春的愧疚,听她说愿留下侍奉自己,反倒露出了人淡如菊的微笑。
她颔首道:“虽说你嘴笨,也不够伶俐,但留在身边也是好的。过些时日我给额娘去信,让她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小梨觉得好笑,李家现在能找到什么好人家?该不会想着拿自己配个小厮吧?
不过如懿说的“过一阵子”一般是没有着落的,小梨很是安心。
另一边,永琪在石坚公主成婚时已经出宫开府了,他站在远处的高楼上,望着在篝火中相拥起舞的新人,脸上显出几分落寞。
永琪把目光落在一起跳舞的百姓身上,心想芸儿喜欢热闹,她说不定会加入其中跳舞唱歌。
又念及她身子孱弱,兴许还在家中歇息喝药,心头又是一阵抽痛。
永琪已经不止一次想起田芸儿了。
他几年未见田芸儿,出宫选址时又故意选在距离赤鲤坊极远的另一头,以免日常出入时偶遇故人。
某日午后,他在院子里练剑,隐约听到隔壁家的门开了,一个嬷嬷说道:“辛苦姑娘送过来。”
永琪的腿像长了另一个脑子一样,“嗖”一声拖着身子猛冲到大门前,把主人砸在门板上。
他毫无斯文地趴在门上偷听,听到另一把声音说道:“这都是奴家应该的。”
声音成熟尖利,听着不像田芸儿。永琪小心翼翼推开门缝,果然看到一个十来岁的陌生女子从车上卸下一筐又一筐蔬菜。
永琪关上门,垂头丧气回到院子里,连练剑的心思都没有了。
与田芸儿相伴的日子,是永琪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每每想起四肢百骸都暖融融的,却也愈发衬得如今的日子压抑无趣。
开府后的生活,看似自由,实则处处受限,枯燥无趣。
仿佛有一根透明的丝线从宫门里伸出来,绑住了永琪的膝盖,每当夜深人静时就要扯一扯,用疼痛通知他仍未脱离以往的生活。
永琪时常独自坐在书房内,不让人进来侍奉。宽敞的房间里空荡荡的,更衬得他形单影只。
桌案上堆满了待批阅的公文,他却无心翻阅。繁琐的政务,皇阿玛的喜怒无常,还有那些身不由己的应酬,都让他感到窒息。
以往感兴趣的事情都没兴趣了,不如说,五阿哥成了一块着名的政务木头,清心寡欲,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吃饭像吃药一样,全靠意志力吞咽。
可能是锻炼过度,最近膝盖总觉得有些不利索,晚上也经常睡不着。
所以永琪就这样看着寒香见和寒企跳舞跳到大半夜,连他们回到公主府,篝火都熄灭了他仍旧伫立原地,一动不动。
几日后,永琪结束了宫务,独自来到京郊漫无目的地闲逛。
突然,永琪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前方,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女子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正站在一个卖干料的摊子前低头挑选着。
虽然多年未见,但永琪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腿又不听话了,又又又拖着主人往前跑。
但永琪用引以为傲的意志力掰住大腿,强行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熟悉的声音有些颤抖地从身后响起:“五爷?”
永琪的心跳骤然加速,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瞬移到田芸儿身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