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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墨听话地阖目而坐,听见许冠峰在桌子上摆弄东西。

“好了没?干什么呢这么久?”她心中的阴霾散去,心情好了许多。

“马上!”许冠峰话音刚落,就往她头上盖了块布。“好了,可以睁眼了,但是不要动!”

黛墨睁开眼,发现许冠峰给她盖的竟然是红盖头。“师兄!你这是——”

“瑛儿!”眼见她要发作,他忙按住她的肩头,不让她站起来。“瑛儿,瑛儿……喜帕是不能自己揭的,知道吗?”

“你……”她刚才已经发泄过情绪,一时间竟记不起痛苦的感觉来。麻木和无措之余,她反而生出了一丝激动和期待。

“瑛儿……”他紧紧抓牢她的手,生怕她挣脱,“对不起,我只能,只能给你一个这么简陋的仪式……科举之后我就从许府搬出来独居,已经很多年了。我想念咱们在丁记武馆的日子——没有下人伺候,没有父母管教,什么都要自食其力——却无比惬意。我想念跟你一起在冬日里打水,手被水浸得通红还要在寒风中练棍;没几日手背都龟裂了,疼得钻心、痒得挠肺。但是你给我一点一点地擦着猪油,我立刻什么痛痒都没了!当时我以为猪油是世上最好的良药;后来才明白良药原是你的手,你的心,你对我的那份独一无二的情意。我想念跟你一起下地摘冬瓜。我从没见过地里的冬瓜,上手就去抱,结果扎了满手的刺。师父问我怎么了我不敢说,直忍了一整天。是你晚上在烛火下,帮我把刺一根一根挑出来;自己的眼睛都酸胀流泪了,还对我说:‘忍着点疼,没几根了’……”

黛墨出奇地没有反驳。她只是安静地聆听,被他握住的双手也放松下来。

“我想念你让我教你腿法,每天晚上缠着我不让我睡,非得教会你不可。我可是教得会会的了——武帮会上你用腿法破我的棍法,真是好威风啊!我还想念……我想念得太多太多,多到我在无意识间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十几年。那些念想一遍一遍地在我的脑子里轮回,我甚至一度以为我还是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可清醒来一算,我竟然快到而立之年了……

“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个轮回可以虚度,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跳出这个轮回。我想跳出来,我想忘掉那些念想;可……可我这空空如也的脑子里,还能填些什么呢?在武帮会上重新遇见你,我觉得我的机会来了!你是那个让我陷入轮回的人,也是可以把我救出来的人!我要跟你创造新的念想——或许不是念想,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实在在的生活。我不想再继续一个人一碟菜一壶酒地混日子了,我想跟你一起生活,一起挑水、劈柴、做饭,一起织布、缝衣、纳鞋,还要一起练武、打擂……

“我不是什么知州家的大少爷,我已经过不得那样的生活了。每个人的生活都应该由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而不是直接享用靠投个好胎得来的锦衣玉食。我记得你曾说过,你要风风光光地嫁进许府。对不起,我没能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进来……不是因为你不够风光,而是我这小小的院子,还称不上‘府第’……但是请你相信,从现在起,我许冠峰不会再碌碌无为下去了!我的梦醒了,我要从轮回中跳脱了!为了你——为了我们,我要亲手建起一座许府,一座足够风光的、比现在坐落在城西那座许府更华贵的府邸;然后八抬大轿再抬你一次,让整个贝都的人都知道,你是这座府宅里唯一的夫人!

“只是现在……瑛儿,你……你会瞧不起我吗?”

“为什么这样问?你好奇怪……”黛墨歪着头,“你这话,该不会是反着说的吧?”

“不不不!你别误会……只是我离开了家,做一个小小的禁军统领,年俸不过百石粮、百两银;又没有实权在握,说难听些就是给皇上看家护院的……怎比你在江湖上叱咤风云、人人景仰的强?”

“你太抬举我了……我也不过是给上官家看家护院的罢了……如今姑娘出嫁,我也一下子……”黛墨停顿了许久,长叹一声。“师兄……你还是我那个二师兄吗?”

“当然是!不然,我还能变成谁?”

“你没变……但如果我变了呢?正如你所说的,我被上官家变得世俗,不再像在丁记武馆时那么单纯。我想嫁入豪门做太太,你还会坚持娶我吗?”

许冠峰的手缩了一瞬,但很快又舒展开,继续握住黛墨的手。“不……你不会!你那天的话语,字字句句透着清醒。你这么通透、这么理智、这么独立要强,怎么会趋炎附势、攀附豪门呢?”

“怎么不会?人都是会变的。你怎么知道我的清醒和独立不是装出来的?不是为了吸引一个你这样的傻少爷,故作矜持呢?”

“我不信……”许冠峰眉头紧紧地挤在一起,“如果真是那样……那我……我会变成你想要的豪门,我会努力!我会的……不过现在才开始,是不是,太晚了?”

黛墨摇了摇头。“你不要这样,师兄,不要把我当成一个执念……能让你跳出轮回的只有你自己,我始终只是个旁观者,所以不要为了迎合我而去改变自己……”

许冠峰霎时泄了气,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我自己……只为了我自己才做出改变吗?你是希望我做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我就是认识到,幼时的我是多么自私,而我的自私又使你受到了多大的伤害;我才决心不再做一个自私的人。我要补偿你,哪怕用我的一生去补偿……这不叫为了你而改变,我确实是为了我自己……你只是一面镜子,一面让我看到自身错误的镜子。我要让自己从现在的困境中走出来,只需要你拉我一把——难道你不想对我伸出援手吗?”

黛墨没说话,似乎有些动摇。

“我需要你,瑛儿……过去需要,现在需要,以后也都需要!”他再一次抓起她的手,把这只有些冰凉却汗津津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盖头下的她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他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嘲笑。

“我笑……我真想掀开盖头看看,你是不是拿着写好的词在念呢?我认识的那个二师兄,一年也憋不出这么多话来。”

“我没有啊!说这么多,是因为这些话早已在我心里积压了好多年……我只是——”

“好啦!”她打断他紧张的自证,“只是我快被这个喜帕闷死了,你什么时候能把它拿掉?”

“你……你这是……同意我……同意我挑起喜帕了?”

“你不是说,喜帕不能自己揭开吗?”

“唔……”他依然拿不准她的态度,“可是在揭喜帕之前,还要拜天地呢……”

“那就快拜呀!”

“真的?”他诚惶诚恐,喜不自禁。

她拉起他的双手站起来:“先拜天地是不是?”

“是,是!”

二人向天地而拜。

“再拜高堂是不是?”

“是,是!来向这边,桌上放着我母亲留给儿媳的玉镯。”

二人向玉镯而拜。

“再夫妻对拜是不是?”

“是,是!”

二人相对而拜。

“然后呢?”

“然后……送入,洞房……”

“还不揭喜帕?”

“揭,揭!”许冠峰激动得只会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

盖头掀开,一片红光映入黛墨眼帘。桌上铺着红布,上面放着两根火光正旺的红烛,红烛中间摆着通体翠绿的玉镯,周遭散着些许红豆;窗上、门上贴着红囍字,虽然那些囍字不大,却剪得方方正正规规矩矩。许冠峰换上了昨日迎亲的锦服,正拿着一个小笸箩,把里面的东西往炕上撒。

“师兄,你撒什么呢?”

“哈哈,图个吉利……”许冠峰把笸箩里的东西亮给黛墨看,原是些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看着这高大英武的武曲星竟然在撒这些玩意,黛墨不禁觉得好笑。“别弄了,待会儿躺上去怪硌的。”

“好!”他又把撒下的那些再拢回笸箩里,搁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