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确是一双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眼睛。
即便隔着厚厚的两层鱼缸玻璃,与游曳而过的鱼群。
那双眼睛,也似泛着凌凌的波光,漂亮得惊人。
鸦隐没有移动视线,却并非是被惊艳到发怔的缘故。
而是在她的潜意识里,没来由的升起了几分莫名好胜心:
率先移开视线的人,就输了。
但巧的是,或许对方也抱有同样微妙的想法,也没动。
于是二人就这么对视着,僵持了不知道几秒钟。
又或者十几秒?
游过了三五成群的小丑鱼。
又有只黄色的蝴蝶鱼追着三两朵吞吐的海月水母嬉戏而去。
鸦隐的脑子里,忽而浮现出一句出处不明的话:
对视,是人类不带情欲的精神接吻。
紧接着,似乎是大脑神经为了排斥掉这段肉麻的话语,她眨了眨眼睛——
但她绝不承认自己输了。
只责怪为了完善今晚的扮相,她在出门前换上了一对猩红色的美瞳。
或许是美瞳的材质问题,她眼睛发干发涩。
这才导致了,没能在‘比一比谁先动’的瞪眼比赛中,获得胜利。
鸦隐深呼吸了一口气。
目光流转,这才注意到对面的人,身着了一袭鎏金白袍。
稍显宽大的裁剪,也不能遮掩对方宽肩窄腰的好身材。
领口处的黄晶石纽扣系到最顶端,仅露出一小段脖颈。
从她的角度,勉强能看见对方凸起的喉结滚动了两下。
透着一股子莫名的,高不可攀的禁欲感。
他的头顶还戴着一顶月桂树叶织就的金色冠冕,上面缀着一粒粒细小的白色珍珠比作露水。
要不是对方的脸上还覆盖着一张猩红色的恶魔面具——
她都要以为这人,是故意来跟陶景怡组‘天神cp’的了。
欸等等。
陶景怡既然作为party主办方,又如此精心筹备了反差感拉满的‘闪亮登场’——
摆明了可能得罪其他来party的同学们的事情,为什么非得这么做?
一开始她以为对方组织这场活动,是打算给自己在索兰刷名声和好感度的。
但现在,她改变原来的想法了。
鸦隐的直觉一向很准。
正当她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瞧见‘恶魔面具人’的身后,稍显急促地走来了一道曼妙的身影。
是陶景怡。
白皙的脸上洋溢清浅的笑意,那是冲着身侧的少年而去的。
而下一刻,在那道视线投落到鸦隐脸上的瞬间——
鸦隐并没有忽略,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好好好,这下实锤了。
电光石火间,她对这位‘干瞪眼’对手的身份,有了猜测。
而这‘猜测’的笃定率,在瞧见陶景怡踮脚凑近对方耳侧不知道说了什么话,二人便一起离开后——
达到了顶峰。
陶氏想要与宫氏以孙辈间的联姻展开合作的意图,在圈子里并不算秘密。
能让陶景怡主动找过来攀谈,甚至还那么‘巧合’的,都戴有月桂树元素冠冕。
连搭配的衣物,也都趋向于同色系的人……只能是宫泽迟。
不是说他还要至少两周才会回国吗?
他怎么会提前这么多天就返回,还出现在了陶景怡组织的party上?
原着里并没有写到有这一出戏码,甚至都没有描写过宫泽迟的出现。
鸦隐蹙了蹙眉,有些拿不定主意。
陶景怡的‘攻略进度’,比她想象的还要快得多。
对方竟然在这个时间节点里,就已经和宫泽迟搭上线了。
唯一令她稍稍心安的是,刚才陶景怡凑近宫泽迟耳边说话的时候,她注意到后者下意识往反方向微微躲避了一下。
这证明二人的关系,并没有陶景怡刻意营造出来的那般熟络。
至于这二人今晚堪称情侣的装扮……
难不成也是陶景怡私下用了点手段,调查到的?
这会儿,鸦隐难得生出了一丝焦躁与后悔。
就好比她还在做前期铺垫,默默收集答题技巧,还没报名获取考试资格呢。
人家那边,都已经开始真刀真枪的模拟考试了!
明明她看了那么多宫泽迟的信息,好不容易等来的天赐良机。
可人家都走到跟前了,她却没认出来。
那么难得的机会,就这么跟人玩儿了一出大眼瞪小眼——
还比赛上了。
没看人家陶景怡,没有机会都创造机会了吗?
鸦隐:疑似失去所有力气与手段。
但下一刻,她又打起了精神。
很显然,陶景怡今晚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宫泽迟。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周一宫泽迟返校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索兰高等部。
等论坛上的讨论热度一起来,就马上会有‘知情人士’po今晚的照片。
这就跟明星炒绯闻热度一样,主打一个‘无意间拍到的,他们俩看起来好亲密,好登对!’。
先吸引一波吃瓜群众们的好奇心——
毕竟单看衣着打扮的话,的确都是一个风格色系,不免让人往‘情侣’装的方向去想。
到时候再看看宫泽迟对此事的反应。
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对方应该不会亲自下场去管这种空穴来风的言论。
那么就会被理解为默认,至少也会留下一个‘陶景怡和宫泽迟’私底下关系不错的印象。
如果千分之一的概率,本尊亲自下场澄清或者直接删帖不准讨论。
陶景怡也只需要借闺蜜的嘴巴,对外宣称一切只是巧合。
即便可能引起‘她就是故意这么蹭上去‘反噬,但至少也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自己的名字跟宫泽迟捆绑在一起。
不得不说,的确有点手段。
想到这儿,鸦隐又忍不住回想起了自己刚才错失的机会——
不行,她得好好想想,如何能扳回一局了。
-
这边鸦隐越是回想,越是尴尬得脚趾扣地的当口。
却不知道,隔着人潮熙攘的舞池的另一边——
正有人惦记着她。
“呼。”
柏远整个人像一张大饼似的,摊开了手脚往长沙发里一躺,“热死我了,里面空调的温度也开得太高了吧。”
修长的手指抵着威士忌杯中的方形冰块,百无聊赖的转了几下。
成野森并不觉得热,他的目光不断在眼前熙攘涌动的舞池里搜寻,一张张五光十色的面孔晃来晃去。
他又不是瞎子,当然能看出其中有不少冲他挤眉弄眼,展示自身魅力的。
但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绝不承认自己此刻的心情,可以被称作为隐秘的期待。
柏远见没人应声,不爽地撇了撇嘴。
然后将身体凑近,企图引起自家发小的注意:“你刚才看到了没?我在台上的舞步那叫一个——”
“臭死了。”
“哈?”
柏远怀疑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但他之前为了调动气氛(实则现眼),的确蹦跶了很久。
他抬了抬手臂,凑近一嗅,沁入鼻尖的仍是他精挑细选的‘阳光琥珀’所散发出的香气。
最多也就混杂了一丢丢的酒精的气味,跟‘臭’这个字完全不沾边啊!
“你诽谤我,我要告你诽谤我啊!”
成野森根本懒得搭理这个从小到大都时常发疯的发小,越是回应,对方越会疯得厉害。
俗称为:人来疯。
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起了自己小时候的择友标准,到底是怎么被这个不靠谱的家伙给缠上的。
“好好好,不说话是吧,跟我玩儿冷酷到底那一套是吧?”
柏远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就不想知道,你等的那个人她现在在哪儿吗?”
话音刚落,便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到了他的脸上。
成野森蹙了蹙眉:“你想说什么?”
毕竟小时候就差跟对方穿一条裤子了,柏远哪儿还不能察觉对方的‘异动’。
他贱兮兮地努了努嘴巴,侧过描绘了蛛网的半张脸。
示意道:“你先帮我看看,我这脸上的妆花了没。”
“啧,我感觉流了不少汗。”
没错,他就是故意恶心人,才这样说的。
谁让这家伙刚刚张口就来,非说他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