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谌说罢,看向了韩馥,目光中满含着怅惋,仿佛是对他凄惨的未来深表叹息。
韩馥被这么一说,也顿时恍然。
是啊,与其将来成为阶下囚,何不趁现在顺水推舟,将并州让给张尘。
张尘同自己一样,都是“袁氏门生”,也算得同路人,送给他,总比被公孙瓒那厮夺了去好!
“友若所言极是,快,替我修书给张尘,就说,我愿意将并州出让与他,请他速速发兵相救!”
就在这时,下人匆匆来报,说是门外有一人,自称大将军府长史沮授的,要求见韩馥。
沮授?!
韩馥一惊,他知道这沮授是张尘极为倚重的心腹之臣,今日亲自前来,必有要事。
与此同时,荀谌、郭图也面色微变。
“快请!”韩馥赶忙说道。
不多时,沮授来到了前厅,见众人都在,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朝韩馥拜道:“下官大将军府长史沮授,拜见韩大人。”
“先生免礼。”韩馥忙道,“先生前来并州,正逢其时,我正欲修书与大将军。烦请先生转告,韩某情愿让出并州,只求大将军能救我并州百姓于水火!”
沮授一听这话,心中便已了然。
看来,荀谌和郭图的游说已成,自己只要再来个顺水推舟,大事定矣!
于是,沮授言道:“韩公仁义,不忍见百姓受兵祸之苦,在下此番前来,本是受大将军之命,想劝说韩公上表章一道,认罪悔罪,大将军也好在陛下面前为韩公说情。不料,在下才来并州,便听闻公孙瓒已然大军压境,可怜三郡将士,无端遭此灾厄……”
“累及三军,我之过也!皆因韩某畏惧公孙瓒,才与那匈奴合谋,想与之结盟,共抗公孙,却不料弄巧成拙……唉!”
韩馥长叹一声,心中已是万分后悔。
沮授见气氛已经烘托得差不多了,于是又道:“大将军原也不忍夺韩公基业,只是如今之势,大将军若不出兵,恐难解此危局。可一旦出兵,便要师出有名,此乃无奈之举,还望韩公勿怪。”
“先生说哪里话,只盼大将军能在陛下面前为韩某美言几句,保全韩某性命,便已知足了。至于这并州,韩某自知没有治州之才,出让一事,心甘情愿!”
“主公,万万不可!”
正说着,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人。
沮授一见来人,微微眯眼。
此人他也认得,原本也是冀州人士,审配,审正南!
“正南,现在正在计议大事,方才友若和公则都劝我出让并州给大将军张尘,以化解眼下危局,我已然同意,你就不必多言了。”
“什么?!”审配一惊道,“不行,我不同意!主公,你何以会生出此等想法?”
郭图眉毛一挑,道:“正南,如今情势危急,出让并州也是迫不得已,主公这也是为了并州百姓考虑……”
“你给我住口!”审配大怒,当即喝止了郭图,道:“我看,定是你这厮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巧言惑主!主公,你切不可听信这等小人的胡言啊!”
说罢,审配忙看向了荀谌,道:“友若,你快劝谏主公,眼下还不到万不得已之时!”
“正南……”荀谌轻叹一声,“不只是公则,我……亦是如此想法……”
“什么?你说什么?”审配瞪大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为什么?那日你我不是说好的,请上党张杨前来相助,我已说动了他,他不日便会起兵来援。友若,你为何现在就让主公投降啊?”
“没用的。”荀谌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日,我尚不知公孙瓒军力如此强盛,故想着与张杨联手,或许可以对抗公孙瓒。你刚回来还不知道,昨日,那公孙瓒的先锋严纲,率领两万‘白马义从’,突袭我云中、五原、定襄三郡将士,以伤亡三千人的代价,就灭掉了我三郡足足四万将士!”
“啊!”审配闻言,不由面色大变。
荀谌又道:“如今,并州兵马仅余六万,且士卒惊惧,士气低迷,难以为战。而公孙瓒呢?却有整整十五万大军,如何与之对抗啊?张杨应你之时,尚还不知此事,如今,他一旦知道这等情形,你以为他还会来援吗?只怕他不仅不会来援,还会与公孙瓒合谋,瓜分并州!”
“这……这……”审配满脸惊色,喃喃自语,整个人仿佛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一下垮了下去。
“正南兄,别来无恙。”沮授拜道,“正南兄,方才友若所言,正中要害。你可知,那公孙瓒穷兵黩武,嗜杀成性?他与乌桓交战多年,十战能有九胜,可为何乌桓还常常来犯?只因他赶尽杀绝,毫不留情,致使乌桓对其恨之入骨,这才屡屡犯边。他若得了并州,必定大肆征兵,以充军力,届时,并州的兵马、钱粮、人口,皆要被他抽干殆尽!难道,这是你所乐见的吗?”
“这……”审配闻听此言,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公与先生所言极是。”韩馥道,“此事我心意已决,正南,你不必再说了。”
审配见状,也只得叹息一声,朝韩馥深施了一礼,哭道:“属下不能为主公保境安民,有失臣子之道,愧对主公厚恩啊!”
众人见审配如此,心中也是五味杂陈,纷纷拜道:“属下有愧!”
“诸君,不必自责,得诸君相辅多年,馥铭感在心。今日之败,罪在于我,不在诸君!”韩馥说罢,不禁掩面而泣,潸然泪下。
君臣痛哭一场,一时令人唏嘘不已。
少时,韩馥即命人修书,言明出让并州之意,另写下一份请罪表章,并与并州的关防大印一起,一并交由沮授,请张尘在天子面前代为说情。
沮授将书信、表章和大印收好,随即告辞,道:“请韩大人放心,我立刻传书与大将军,最多三五日,援军必至!”
韩馥不由担心地问道:“如若,这几日,幽州军来攻怎么办?”
沮授道:“韩大人尽管放心,严纲统领的‘白马义从’脚程快,故而先到。但他必不敢孤军深入,定要等到公孙瓒大军到后,方能进兵。我已打探到,公孙瓒的大军现行至上谷,到达并州怎么也要十余日。到时,大将军的兵马必至!”
“如此,我便放心了。还请先生在大将军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大人放心,在下一定表明大人之心意。”
沮授说罢,便向众人拜辞,出了州牧府,径自折返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