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淤泥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看着她那张吹弹可破的俏脸,看着她那满是真挚和温柔的双眸。
因为他的脸正被唐颖梨捧着,所以他们两人此刻的距离极近。
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仿若春日里最轻柔的微风,不经意间拂过耳畔,带着淡淡的甜香。
也带着些许急促...
她在紧张么...
随后。
姜淤泥认真地说道:“我还吃过人,我的身体于你们而言,是肮脏的...”
话音未落,他似觉得不妥,又急忙补充道:“但我吃的都是死去的人,我没有吃过活人。”
闻言。
唐颖梨的身体轻颤,呼吸也是微微一滞,可她的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嫌弃和厌恶。
那天在废弃工厂里听完那个堕落者的自述后,她心中便隐隐对这件事情有所猜测了。
只见她轻声道:“那我们以后吃点好的,吃香喝辣,去吃热气腾腾的火锅,鲜嫩的肉片在锅里翻滚。
去吃精致的西餐,享受牛排的鲜嫩多汁和红酒的香醇。
去街头巷尾寻找那些藏着烟火气的小吃,把曾经错过的美食都尝个遍。”
如果在废弃工厂中没遇到那个堕落者。
她也许还会因为暗夜是异类而戴上有色眼镜,至少不能这么快能理解和接受。
可如今的她很清楚。
姜淤泥说自己是怪物,说自己杀过多少无辜的人,说自己也吃过人,觉得自己很肮脏,从内到外都沾满鲜血。
可他自己明明也是受害人者啊,他也是他口中的无辜之人啊...
只是因为他引起了姬无心的兴趣,不然他估计一早就死了吧...
他也没有意识到——他曾经也是谁的孩子啊...
是他想变成怪物的么?他也不想啊!可他没有办法啊!
只见姜淤泥抬起手,轻轻地把她捧着他脸庞的双手拿下来,他微微垂眸看着地面。
唐颖梨能接受这样的他,他很感动,也很开心...
毕竟。
光暗总是分明的,冷暖也总是容易区分的。
经历过黑暗的他,才知道这光照到身上...
有多暖...
可唐颖梨越是如此,他却越觉得愧疚。
因为。
他觉得这样会害了她...
他低声道:“唐老师,你能接受过去的我,愿意救赎现在的我,我很开心。
因为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
可是,你有考虑过未来的我吗?”
闻言。
唐颖梨静静地看着他,却没有开口,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是一个异类,是一个国家和国刃无法容忍的存在。
如果被他们发现我是一个怪物,轻则被抓起来,重则可能被杀掉。
异类的行为、外貌、思想等方面与人类熟悉的模式不同,人们对不了解的事物会本能地产生恐惧,进而表现出排斥。
更何况,绝大部分暗夜成员都已然兽化,这里的兽化并不单纯指身体上的,还有思想上的。
并且,随着暗夜行动,世人对于怪物的芥蒂只会越来越深。
倘若有一天,我的身份不小心暴露了,对你也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再者,那个男人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他擅长玩弄人心,当他手中的玩物按照他的想法行事时,他便觉得没意思。
他觉得没意思了,通常也意味着被他玩弄之人的死亡。
而只要被其玩弄之人不按照他心中所想行事,他虽然可以活着,但姬无心一定会想方设法去折磨他的。
你从他的手里夺得了我两年时间的自由。
可两年后我不一定能够有足够的力量去对抗他,到时依然随时会面临着他的威胁。
我不想连累你,我怕他因此而伤害你,我不想让你和我一起步入那看不清的深渊。”
“所以...你又想离开了是吗?去一个没有我的地方,这样就不会连累我了,是么?”
姜淤泥没有说话。
见此。
唐颖梨沉默,姬无心临走前便“提醒”她了,他说她能赎他的现在,却赎不了他的未来。
她自然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就是姜淤泥方才所表达的意思。
随后。
只见她于漆黑中的美眸转了转,轻声地说道:“但我想问,你被国刃发现为什么会连累我?
如果有一天你的身份暴露,国刃要追杀你,你就赶紧逃,然后我说我不知道你是一头披着人皮的独角兽。
我说你故意靠近向骗取我的感情,是一个偷心贼,罪加一等!
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担心我...
不知者无罪,国家或者国刃不能拿我怎么样的。
而如果...有有一天你真的死了...
只要我还活着,那就一定会有人会记得你...”
闻言。
姜淤泥猛地抬头看向唐颖梨,干净地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瞳孔中带着不可思议。
他想过唐颖梨也许会沉默以对,也许会安慰他,也许会说她不在意...
但他不曾想过她居然给出这样一个回答。
他自然知道她所说的“不知道他是怪物”,以及后面的那套说辞只是为了要打消他心中的顾虑。
唐颖梨歪了歪脑袋,轻声问道:“姜老师,你眼睛瞪这么大做什么,是我说得不对吗?”
姜淤泥呼吸微微一滞,随后轻叹道:“按道理...国家是不会抓你,但是...”
只见他话音未落,便被唐颖梨打断:
“但是什么?两年后,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应该已经获得造神资格成为尊者了。
如果你害怕到时候姬无心会伤害我。
那你就努力变强,让姬无心不能再束缚你,也不能伤害我,反正我不管,我这辈子就你一个朋友。
我不会让你再逃了,你逃了我又要封闭自己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到最后,唐颖梨甚至带上了一些无赖的语气。
姜淤泥呆呆地看着此刻这般没心没肺,甚至有点孩子气的唐颖梨。
这一定是他见过的,唐老师最陌生的一集...
但他知道...
她只是不想他离开,她想表达她愿意和他一起共患难...
但她不好意思直说,因为如果他执意要离开的话,那样就会显得她很矫情...
一向清冷的她不擅长把自己的心里话和情绪过分地表现出来。
可她又不想他离开...
于是她选择把自己想说的话以这种蛮横的方式说出来...
即使是不讲道理,也想把他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