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医师,我是不是有病?
霂云带着银月在世间游历三年。
既览帝京繁华,亦见边塞苍茫。
回到空蒙云海时,谕灵已至大限,临终他前再三叮嘱:
“银月,当谨守我族托付之天命,阻未来倾覆。
切记,不可过耽于世间浮华人事。
凡俗执念如丝缠,恐牵绊因果轮回啊......”
银月的第二次入世,是在14岁那年。
对于银月提出要下山的想法,霂云不解,问道:“此次,为何下山?”
“我已知谕灵大人所言之劫数在三千年后,可尚不知解法。下山走一遭,或有启发。”
银月已经长大了,这些年经过悉心教导也逐渐收敛了玩闹心性,这一次霂云便没有跟随。
而且,谕灵已不在,这空蒙云海也需要留个人照看着。
银月来到大昭边陲。
多年过去,饥荒年虽已过,但这战事却仍未平息。
中间倒也是停了几年,敌我双方各自休养生息。
这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便又因各种边境摩擦,战事再起。
银月以医师之名混入了军中。
这对他来说不难,他可跟着霂云学了不少。
意外的是,他的第一位病人,竟然是周瑾澜。
周瑾澜被人架着抬进医师军帐时,已经意识不清。
当年的脏小孩儿也长大了,可银月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银月眸中涟漪微动。
这张脸实在生的乖巧,当年那一脸脏污都未曾将他掩藏住。
而就在银月认出了周瑾澜的同时,旁观者任声晚比银月更为惊讶。
因为,若当年的脏小孩儿,只是隐约有莫爻的几分影子。
那么,此时的周瑾澜,则完完全全长成了莫爻的样子。
此刻,一些猜想开始在他心中生根,不安感将他吞噬。
任声晚的拳头不由得握紧,指甲盖都嵌进了掌心,忍不住呢喃,“莫爻......”
只不过,周瑾澜这满背的血污,明显是挨了军棍留下的。
“他怎么了?”银月对着士卒问道。
“私自出营,挨了二十军棍。”
“你们先出去吧。”
银月打发走士卒后,开始替周瑾澜清理伤口。
受疼痛刺激,周瑾澜在上药的中途便醒了过来。
他一转头便遇上了银月的目光。
这一瞬间,周瑾澜也愣住了。
少年顾不得伤痛撑起身,“你是......是你?银月?你是银月吗?”
“嗯。”
“你怎么也来军中了?”
“你先躺好,药还没上完。”
“哦。”周瑾澜又乖乖的趴了回去。
银月一边上药一边问道:“你为何私自出营?”
“阿黄之前被人打断了腿,虽然我给他包过了,但我也不懂医道,乱包的,不知道它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
银月手中动作一顿,“阿黄是谁?”
“是我朋友。”
“非军中人?”
“人?阿黄是一条大黄狗啊,哈哈哈~”
交谈后,银月得知,原来当年他离开后,周瑾澜就用他留下的银两一路来到边陲之地。
因为年纪太小不能入伍,他便在军中干些打下手的杂活。
严格来说,要明年满十五岁之后,他才能正式入伍。
但他也在军中混迹了多年,今年便被破格准许入伍操练。
此后的的时间里,银月变成了周瑾澜除阿黄以外的第二个朋友。
一得空闲他便会往银月这里跑。
军中其他人有时候会嘲笑他。
“我说瑾澜啊,你该不会是瞧着咱们医师生的好看,才天天往人家那里跑的吧?”
“就是啊,什么好的都往人家那里送。你杨哥我这些年也对你多有照顾,可没见你对我这么好。”
对此,周瑾澜都笑着回应,“那能一样吗?你们都多大人了......而且,他就是好看啊。”
一直到第二年,他们都十五岁了。
周瑾澜正式入伍,来找银月的时间变少了。
大多数时候他们的见面,都是在周瑾澜受伤的情况下。
银月一边为他缠着绷带,一边问道:“你为何这么拼命?”
周瑾澜嘿嘿一笑,“嘿嘿,我要多立战功,然后做将军!”
“为什么?”
“你看这战事啊,三年一小打,五年一大打,没完没了的。
只有彻底将对方打服,这战事才能彻底平息。
待天下太平,像你们这样的俊俏小孩儿,才不会被人抓去卖掉呀。”
少年周瑾澜看着银月,眸光灼灼如星火。
可他没有注意到银月脸上出现了一丝动容,但任声晚看到了。
银月笑着打趣道:“阿澜,其实你才是最危险的吧。”
“我?为什么?我就一破破烂烂的小乞丐,又不值钱。”
“你不知道自己很惹人怜吗?”
“哈?”周瑾澜愣了片刻后,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银月,你在说什么啊?”
......
此后,两年时间,周瑾澜屡获战功。
从普通士卒,一步步成为了中郎将。
在他升职的这一天,他专门带了小酒来找银月。
二人一起坐在城墙上对饮。
此夜的天空,无星亦无月。
唯有军中火光照亮了夜空。
不知是不是喝醉了酒,周瑾澜突然凑近了银月,气息浮在了银月耳边。
银月下意识的侧身躲了躲,“阿澜,你怎么了?”
“银月,我......”
说到这,周瑾澜顿了顿,又猛灌了一口酒。
“银月,我好像......对你有点不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是......我很想和你亲近,可我们都是男儿身,我不知道这对不对......”
周瑾澜紧张又磕巴的说着,却见,银月盯着夜空,遥望墨色苍穹,恍若凝视虚空某处。
任声晚也顺着银月的视线看过去,什么也看不到。
他忽然想起来,任郁好像也喜欢这样,呆呆地望着夜空。
再联想起谕灵所讲的神族起源,任声晚的心里似乎有了猜测。
见银月不说话,周瑾澜以为银月被他吓着了。
紧张的抓过银月的手,嗓音颤抖地说道:
“银月,你别怕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我只是......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银月,你是医师,你说我这是病了吗?”
银月将视线从夜空转向周瑾澜,“你没病,你只是喝醉了,我们回去吧。”
周瑾澜低垂着眉眼,一双灵动猫眼,此时显得委屈又无辜。
他将想说的话一并咽回去肚子,简单应道:“对,对,我......我喝醉了,我胡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此后不久,周瑾澜一如既往地,从战场回来找银月时,恰巧在门口碰到了他。
只是,他背着包袱。
周瑾澜着急忙慌的一把抓住银月的手腕,问道:
“银月,你要走?”
“嗯,家中有事需要处理。”
“何时回来?”
银月沉默了片刻后,从拿出了一个药瓶递给他。
“阿澜,这是上好的伤药,我刚配的,你收好。”
周瑾澜却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接,而是直勾勾的看着银月,问道:“你......不回来了吗?”
“我不知道。”
“那你家在哪里?你当年就不肯告诉我。如果......如果我想找你,该去何处寻?”
“你找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