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第十座碑
从他所了解的历史知识,他猜测,这是旧纪年的战时。
距今大约三百多,不到四百年。
这里枪火如织,子弹穿梭嘶鸣。
大地被鲜血浸透,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地散落,血水汇聚成洼。
他们的面容在死亡的瞬间定格,却无惊恐,反而将坚毅凝固在了脸上。
任声晚呆愣地看着这幅「人间炼狱图」。
突然,一颗子弹猛地朝他射过来。
在他还未回过神来时,便穿透了他的身体。
只是,子弹穿过他的身体时,像穿过了空气,又继续朝着他的后方飞去。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这里也只是一道虚影,不是实体。
大脑突然的一阵眩晕后,画面再度跳转。
眼前战火已熄,硝烟已散,遍地浮尸被雨水冲刷着。
战壕在此刻变成了渠,流淌着红色河流。
突然,前方的的血水里缓缓爬出来一个人。
定睛一看,那人也长着和自己一样的脸。
他腹部中了枪,此时已然分不清从那枪口流出来的,是他的血,还是在地上沾染的雨水。
任声晚一路跟在那人身后,看着那道染血身影踉跄跋涉。
画面到此处,便又是一阵眩晕袭来。
再睁眼,那人来到了自己先前看到了那道石门前。
石门像是见到了自己的主人似的,自动开门让行。
任声晚跟随着他的步伐,追随着他的视线。
走他所走的路,见他所见之物。
此时,再步入这片被称为神陨之地的花海,此中场景却与之前似乎有别。
这的无字碑依然呈扇形排列,不过,只有九座。
比自己刚开始看到的少了一座。
而在这九座扇形排列的无字碑中央,却多了一座碑。
碑上仅刻了一个字:澜。
它像是一个圆心,九座无字碑围绕着它有序的排列。
那道泥泞的身影,漫步过花海,风卷着淡紫花瓣掠过军靴上的血痂。
他缓缓来到「澜」字碑前,颤抖着抚过碑身,仿佛在触摸一段遥不可及的旧梦。
然后椅碑而坐,看起来疲惫至极。
似乎是待喘匀了气息后,他才悠悠开口:
“阿澜,我是不是好久没来看你了?
抱歉啊,战事胶着,实在无力脱身。
我本可以不参与这些事,我亦知这场战事必胜。
有我无我,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他伸手,指尖浮现出了「冥幻蓍」的形状。
只是,这「冥幻蓍」已经几近透明。
如同即将消散的幻影,随时可能被风吹散。
“但是,阿澜,世间愿力在消失,诅咒之力也在消失。
阿澜,这一世,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记得你了。
所以,我想试试像当年的你一样上战场。
只不过,我不能用神力,只能用这具凡躯做凡人的抵抗。
敌人的装备比我们精良很多,但那些战友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畏惧。
阿澜,这就是你当初说的「人类意志坚不可摧、战无不胜」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腹部那还在渗血的伤口,又有气无力的靠在碑上自顾自地说道:
“你大概是恨透了我吧。
不然的话,为什么千年已逝,你还是不肯出现?
不过,很快......很快我就可以忘记你了。
这样我很开心。
我也终于......终于可以忘记你了。”
他的言语哽咽,神情却很平静。
任声晚竟是看不出他的话语中,到底是无奈、不舍、还是解脱。
沉默了半晌后,他才缓缓撑起身体。
单膝跪在「澜」字碑面前,手指在「澜」字的笔画沟壑中,一点一点游走。
像是在抚摸爱人的脸庞。
他喉结滚动,似欲言,却又止。
最后,他附身轻吻过碑身,只落下一句话,“你和我一起走吧。”
他缓缓站起身,朝着「澜」字碑一掌劈了下去。
刹那间,碑身轰然碎裂,化作无数齑粉。
飞扬的尘土纷纷扬扬地,撒落在这片绚烂却又悲凉的花海之中。
就如同他破碎的人生,散落一地,再难拼凑。
尘埃落定后,他抬步朝着第九座无字碑旁边走去。
轰——
此时,随着“轰隆”的声响,第九座无字碑旁赫然显现出了第十座碑。
他稳坐碑前,手掌抵在第十座碑身上。
似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流淌而过,第十座碑身开始闪烁着微光,其周围的花朵开始摇头。
待微光消失,周围的一切也归于平静后,他再也支撑不住,双手垂下,头重重的砸在了第十座碑上。
最后倒在了花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