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夫人深居简出,只有她身边贴身老嬷嬷见过她的面,其余人都不得近身。
秦家老爷也不住在这边,听说都是住在妾室姨娘的院子,冷焕从来没有见过秦老爷和秦夫人独处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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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从夫人房里出来的人,分明就是个男人!
身姿俊俏,一身书卷气,根本就不像她印象里那种大腹便便的中年老爷。
关键的是大半夜一身白衣,恍如飘荡无所依,除了头发是黑的,白脸皮,白颈子,白衣服,比鬼还像鬼!
猝不及防对上,冷焕当即就失声尖叫,在那人抬脸望过来时,她干脆利落地晕了。
———恍惚觉得那是一张平面的脸,没有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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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阳光照在身上,冷焕睁开眼睛,对上秦管事那张放大的苦瓜脸,他似乎更憔悴了。
“冷焕!都几时了,你还不快醒过来!”一声低喝,冷焕终于清醒,连忙爬起来。她连连向秦管事道歉,再三保证再不会偷懒打瞌睡了。
冷焕顶着黑眼圈,跟上秦管事的脚步,出了主院,见秦管事要走,她急忙扯住他的衣袖:“秦管事,您能不能告知我,老爷长什么样?”
秦管事面色微变,要甩脱冷焕,奈何冷焕受到了惊吓,死死揪住他不放,僵持了一会儿,秦管事看着她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不该问的别问,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冷焕不依,“管事,这可是关乎我的小命,我知道上一个小厮已经失踪了。所以,老爷长什么样,高矮胖瘦?”
秦管家无奈之下,朝她耳语几句:“自从三个月之前老爷带夫人出去访亲回来,他们就分居了,老爷也不再来这边,老爷自然是长得身材高大,微胖胡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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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焕慢慢走回住处,看来不仅她看见的人影不是秦老爷,而且这府里近来失踪了好几个人口。
秦老爷后院的妾室姨娘环肥燕瘦,个个貌美如花,前两个月失踪了两个,就在她来之前半个月又失踪了一个,加上那个小厮,四个人不见了。
她该不会是误入了什么诡异的世界吧?
冷焕别的都不怕,就从小怕鬼什么的玩意儿。
眼看着天又要变黑,入夜又要上班,她有点忐忑。
冷焕摸了摸自己白天去买的小刀,定了定神,慢慢往主院走去。
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感觉有点奇怪,天一黑,别的地方都是灯火明亮,只有主院是黑灯瞎火的。
她守夜,巡夜,只有一盏小灯笼,而主屋,屋檐下也只有一盏昏暗的灯笼,整个院子只有这两点光源。
天色不好时,月光都暗淡,那就更加看不清事物。
但今夜还好有月光,前几天晚上她一直不适应生物钟,基本上整夜打盹儿过去了,昨夜是个意外,她没睡熟。
现在她并没有靠近主屋,而是在侧屋廊檐下面,抱着气死风灯笼瑟瑟发抖。
冷焕也拿不准直接跑了行不行,也许是她想多了,她也不知道冒然轻举妄动,会不会引起其他的不利影响。
提着神经守了半夜,万幸没有出现昨晚的状况,实在撑不住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儿。
“咚——”忽听城外寺庙传来晨钟,天际一丝霞光乍破,冷焕激灵地睁眼,平安无事。
“天亮了,你下去吧。”老嬷嬷从侧屋出来,居高临下睨着她,沙哑地说了一句。
“是是是!”冷焕忙不迭地提着灯笼跑了。
如此又相安无事的过了两天,一切安宁得冷焕以为那晚是自己看错了或者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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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寻?你怎么来了?”
轮休日,冷焕天蒙亮就收拾东西准备跑路,出了角门,才发现小孩儿正等着她。
她抬头看看天色,晨光熹微,不知道他几点赶来的,难道半夜赶路?
傅寻仔细地打量了她一会儿,“周婆婆,是她喊我来接你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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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吱嘎走着,冷焕被晃得打了个哈欠,含烟带雾的眼眸下是明显的青色,眼角沁出生理泪珠,太困了。
“冷焕,你没休息好,秦家的活儿很重么?”
他那天只远远的听人提了一嘴招工的事儿,不知道具体。
不知道是没注意,还是没反应过来,对他直呼自己的名字没作反应,冷焕打了个哈欠:“是啊,我专门守夜。”
“哎,你说这世上有鬼吗?”忽然冷焕凑近傅寻耳边,小声跟他嘀咕她那晚看见的情形,“……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是我看错了还是咋地?总之感觉怪怪的。”
她的呼吸打在傅寻耳朵侧脸,带着水汽氤氲在皮肤上,傅寻感觉有点热,不自在地歪了歪头。
至于她说的这个事,傅寻看她心有余悸的样子,突然升起一股逗弄的心思,只听他把声音故意压沉,既幼稚又沉稳,缓缓道:
“焕哥,你不知道吗?有些妖魔鬼怪会混迹在人群中,伺机而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妖魔鬼怪!
还真有?!
冷焕倒抽口凉气。嘶了一声。
她面色一变,感觉平地起了一阵阴风,赶紧往傅寻身边靠近,贴着他的身体,一把抓住他的小胳膊抱住,“嘶!你别吓我啊……”
傅寻觉得好笑,故作不解:“焕,哥,你在害怕?”声调故意咬重了“哥”字,似乎在嘲讽她这个胆小鬼!
“……”冷焕微微放开他的胳膊,抹了一把自己的刘海,“哪,哪有,只是觉得有点冷。”
最近她听从了傅寻的建议,化妆都淡了些,把眉毛化成浓浓的剑眉,脸颊点了些雀斑,锋利了面容,现在看起来就是个长得俊俏的小伙子。
单看外貌,如果不是傅寻先入为主,知道真相的话,也许乍一看也会认为冷焕就是个容貌yi丽的小公子罢了。
听她嘴硬,傅寻微微挑眉,伸手反揽过她的肩膀,“既然冷,就挨近点吧。”
冷焕这才发觉这个姿势太别扭,为什么她自己可以抱住这个小孩儿,就是不喜欢让他抱住自己呢?
不过是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破孩儿而已。
冷焕晃晃脑子,扯回话题:“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那回遇见的是真的非人类?”
现在身高不够,傅寻也很别扭,索性放开她,自己转个方向,和她背对背靠着,认真回答:“嗯,是的。”
“根据你的描述,那人可能是无面鬼,无分男女,会定期寻自己喜好的面皮剥下来覆在其面,伪装成那个人行走,尸体会被它当成养料吸取气血生机。”
“什么?!”冷焕一声惊呼,扭头看了看前头干草堆那边的车夫,复又小声地说:“是,是鬼?”她打了个颤。
冷焕生平最怕这些东西了。
傅寻点点头,想起她看不见,又“嗯”了一声。
“那我的工、活计又泡汤了!”冷焕小声哀叹。
“无大碍,你明天继续去上工,兔子不吃窝边草,它应该不敢对你下手。”
想了一下,傅寻又掏出一张佛修开光的辟邪符纸,反手从肩上递给她:“实在不放心,你带着这个符纸,以防万一。”
靠着他矮小的后背,冷焕诧异地扭头接过来,“咦!可以啊,小弟弟,你啥时候去求的符?”
“……前天。”傅寻随意敷衍她。
“希望这符纸有用,如果干不成活计,那我要存盘缠又得另找活干了。”
“没事儿,等我伤好了,就可以挣钱了。”傅寻摸了摸胸口的玉佩,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沉静。
“也不知道半路跑路了,秦管事给不给日结工钱。”冷焕有点愁人,抬眼看向天际,打了个哈欠。
“自然会给。”不给也的得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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