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毅画完六张样式,并没有放下笔,反而杵着下巴沉思。
沉默良久后,才开始动笔。
他这次画的依旧是接受度较高的襦裙,只从花样和描边上头下心思。
花样得独特又得契合夫人的审美。
他灵光一闪,想到了四季花卉。
在领口和袖口,用极细的银线勾勒出春兰的轮廓,兰叶细长,花瓣轻盈,银线的光泽若隐若现,恰似清晨薄雾笼罩下的幽兰,高贵又不失淡雅。
上襦部分,以浅粉色丝线绣出盛放的海棠花,针法细腻,花瓣层层叠叠,色泽过渡自然,像是春日枝头娇俏的海棠,给整件衣裳添了几分柔美与活泼。
下裙则绣上秋菊,选用鹅黄色丝线,菊花形态各异,或绽放,或半开,绣工精巧,在素色裙摆上晕染出秋日的明媚。
描边处理上,许毅摒弃了传统的粗线勾勒。
他找来一种半透明的轻纱线,沿着襦裙的边缘细细缝制,远看几乎难以察觉,走近却能发现那若有若无的质感,仿若一层轻薄的雾气萦绕。
为襦裙增添了空灵的美感,又不至于破坏整体的淡雅基调。
设计完成后,许毅目光在上面缓缓扫过,嘴角微微上扬。
就这样了。
他把花样递给邱沛琴,“邱婶,这个找时间做出来,等后头挂在铺子里,两头铺子都挂。”
只一件许毅觉得还不够,等他回家继续画。
现在--
他要回家陪媳妇咯。
“许旺,回家了。”他喊了一声,许旺从后院抱着蓝本出来,眼睛还粘在上头不舍得挪开。
许毅有些无语,还以为他跑来偷懒,没想到跑这看书来了。
收拾好东西,刚踏出店门,一群虎背熊腰的男人就涌了过来。
手里还攥着着宝斋的团扇。
“别走,给我们个说法。”
二愣子腿好了,此时也在人群中,黝黑的眼珠叽里咕噜乱转,扭头看身边和猪头一样的少年。
“你说真的,这宝斋掌柜真是做假售假了?”
\"那还有假,我亲耳听见的。”张毅故作恼怒,瞪了回去。
这一下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的他呲牙。
生怕人群正中的许毅听见,他再次往后退了些。
他长得矮,听着动静的邻里百姓都乌泱泱过来一大片,把他遮的严严实实。
魏家的人正是他找来的。
今天吃了这么大亏,又挨巴掌又进水缸,昨天还挨了一顿竹鞭子。
死老头子竟然让他往后别惹许毅,见到他绕着走。
凭啥!
他不甘心!
眼看科考在即,他不出手,找别人添点堵总行吧!
得罪了他,有的是办法。
张毅心中得意,目光聚焦在人群正中央的许毅身上,见他被魏家的人刁难心里美滋滋的冒泡。
对,就是这样。
人越多越好。
他光顾着高兴,完全没注意坐在马车上的王安和已经一溜烟跑远了。
“许掌柜,你做假团扇欺骗百姓良心不会痛吗。”
“今天我就要为大伙讨个公道。”
二赖子理了理衣领上前,盯着许毅嘚瑟道:“许少爷,风水轮流转,你为富不仁,不干好事,早就该知道会有今天。”他笑容极为得意猖狂。
许毅目光自他出来的位置划过,戏谑的哼笑一声。
“被人当枪使舒坦吗?”
“啥!”
二赖子愣了一下,啥玩意当枪使,枪是啥玩意,炮仗吗?
许毅伸手压了压,魏家来的人条件反射的噤声。
二赖子的气的给了最近的人腿窝一脚,骂道:“谁让你们闭嘴的。”
对方一脸委屈,怯怯道。
\"这小子和老爷的气势忒像,习惯了。\"
\"....\"
魏家好不容易凝聚的气势被这一场乌龙闹没了。
许毅不走寻常路,不光没解释,反而让大伙认认这帮人的脸,“造谣诽谤,大伙可得帮我认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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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赖子刚想骂人一条胳膊就从身后搭了过来,直接扭住了他的脖子。
“哎我-”
胳膊用力,他脸瞬间涨红,骂不出来了,忙不迭的使手去掰。
许毅见状冲他笑出一口白牙,\"周大哥辛苦了。\"
周全板着脸点头,胳膊又是一个用力,“老实点。”
随后他一挥手,“上回没抓着你们,这回可算是捞着了。统统带走。”
“是。”十几个衙役上前,魏家的人慌乱要跑,被密集的百姓挡住。
片刻功夫,一个不落全部的落网。
就在周全想走时,蹲在车上盯人的王安和突然开口,指着一个方向,“那还一个。”
我-
张毅转身就想跑,奈何百姓太多,他撞到了百姓,自己也倒在地上。
再抬头时,对上的就是周全的一口白牙。
嘴上嘟囔着,“还有这么像的人呐。”手上毫不留情,提溜起来,“回府。”
兄弟二人又是匆匆一面。
许毅停顿片刻转身进了屋。
他画出衣裳的样子,给周全做了两身衣裳。
有来有往才是维系感情的最好办法。
这一耽误,已经临近傍晚,橘红色晚霞染红了半边天,也打乱了许毅的计划。
他匆匆去找苏秋生,让他带些各种花枝,梅枝来,要好养的最好是四季常开的,才和王安和一同回了三水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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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水村,许大山架着老黄牛拉着一堆书和一个木头架子。
大院里还放着几个大包小包。
胡庆之感慨的站在院中,看着许家夫妇和许旺许远忙里忙外。
连他最小的小学生都咿咿呀呀的抱着书往屋里走,虽然走一半扔了吧,可也是一片苦心。
他不免唏嘘,从前,他荣华富贵加身,也曾成为贵族之人的座上宾,连皇帝见了他都恭恭敬敬。
鸟尽弓藏,一朝入尘。
贵人避之不及,生怕受到牵连。
就连妻子也提出和离去奔更好的前程。
本以为孤寡的度过半生,却遇到了如此淳朴的人家。
胡庆之的视线从许爹许娘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许旺和许远身上。
马蹄声渐近。
他转过头,车轿中的少年正打着帘子,神采飞扬的跟他摆手,“老师,我回来了。”
少年眼里有光,肆意张扬,对未来有无限憧憬和热情。
胡庆之心里陡然升起豪心壮志。
把他赶出了京城?
那他便再闯一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