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对他的言辞抱以难以置信之态。
除非乾国甘愿放弃赔款与割地,否则杨宏远口中的愿景,无异于空中楼阁,遥不可及。毕竟,两国间的仇恨,早已深深刻画在历史的长卷之中,如同世仇般难以化解。
乾国对庆国虎视眈眈,觊觎之心昭然若揭,多年以来未曾有丝毫减退。
想当年,乾国的皇帝竟在庆国京城之外命丧黄泉,这一惨痛之事,无疑在两国之间划下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如此深重的仇恨,任谁心中都明白,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较量。
即便是庆国那几岁孩童,也深知这一道理:唯有打败乾国,庆国方能免于国破家亡的悲惨命运!
此刻,杨宏远竟语出惊人,一番离谱之论,让在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
倘若真有这等神妙之策,何至于局势至此,满目疮痍?
女帝许时薇面色铁青,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这杨宏远,莫非是被战乱搅得神智不清,才会冒出这等荒诞不经的念头?
她面沉如水,声音冷冽如寒风刺骨:“哦?杨卿家既然有此等尽善尽美之法,为何不早先呈上?待到我大庆十数万儿郎血洒疆场,无数百姓背井离乡之时,你才姗姗来迟,提出此议?”
众人皆以不善之目光聚焦于杨宏远,满心期待他能吐露一个令人心悦诚服的解答。
尤以武将黄巢,怒意难掩,心中愤懑如潮。
近来,他每日于朝堂之上,闻前线勇士捐躯之讯,皆心痛如绞,悲愤交加,恨不得即刻披甲执锐,亲临战场,斩将搴旗。只可惜,女帝严令,令他不得擅离,满腔热血只能化作胸中块垒,难以排解。
闻及杨宏远之言,黄巢怒气冲冲,双目圆睁,仿佛能喷出火来:
“杨宏远,你言必有策,那便说来听听!倘若你的计策合情合理,能让乾国不索一物便撤军,本将军任由你处置,绝无怨言!但要是空口白话,毫无建树,哼,今日定要叫你好看,打得你满地找牙!”
“粗鄙之语,不堪入耳!”
杨宏远心中暗叹,深知黄巢这武夫性情刚烈,言出必行。
既然他敢于朝堂之上,女帝眼前大放厥词,自是不会食言。
于是,他缓缓转向女帝,语调平和而坚定:
“陛下,微臣所言之策,虽非全然无条件,却也能让乾国满意而归,我大庆也无需有何损失!”
他这番言语,表面是对女帝的回禀,实则心底暗自提防着黄巢那等鲁莽之辈,生怕这武将在朝堂之上真的按捺不住,给自己一顿教训,故而先一步为自己铺设了条退路。
言及此处,他稍顿片刻,眼神里闪过一抹微妙,接续道:
“之所以迟迟未提,实因臣未曾料到战局竟会急转直下至此,其中曲折,实难启齿。”
杨宏远的面容上写满了委屈与无奈,仿佛肩头扛着千钧重担,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
他这般情态,瞬间吊起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胃口,好奇心如被无形之手轻轻拨动,再难平息。
莫非,这杨宏远当真藏着什么扭转乾坤的妙计?那他说的既不用赔款,也不用割地的办法又到底是什么?
“他娘个腿的,有话你就快说,有屁你就快放,数十万将士在前线杀敌,你个狗东西在朝堂上跟我们逗闷子?”
众臣皆屏息以待,心中揣着个大问号,眼巴巴地望着杨宏远,就盼着他能从嘴里吐出几句金玉良言。
偏生这时,一旁的黄巢,那火爆性子可容不得半点磨蹭,管你杨宏远头顶几品乌纱帽,照训不误。
黄巢的话语如同夏日惊雷,震得大殿都为之一颤。
杨宏远心里那个憋屈啊,正酝酿着一肚子慷慨陈词,欲一展胸中沟壑,却被这直肠子的黄巢给生生截了胡。
他自认饱读诗书,讲究的是温文尔雅,哪里能与黄巢这等武将在朝堂之上唇枪舌剑,失了风度。
于是,只能强压下心头怒火,一脸无奈,却也无可奈何。
他只能佯装未闻,转而面向女帝,语带诚恳:
“陛下,此番战事,究其根源,实乃裴清所为,若非他当初在大街之上无端挑衅乾国使臣,继而又在这庄严大殿之上,酿下杀害使臣之祸,我两国又何至于至此你死我活之地步\/”
杨宏远深知此言一出,必将触动众怒,树敌众多。
为防他人打断,他言辞紧凑,没有丝毫迟疑:
“然而,裴清为我大庆招来此等大祸之后,竟是毫无担当,一走了之,留下这烂摊子予我等收拾。”
杨宏远义愤填膺:“所以臣以为,现在想要平息乾国的怒火,就是要把裴清给交出去,方能平息乾国的怒火!”
他的话语刚落,尚未来得及捕捉周遭大臣们神色的微妙变化,一阵急促的风声已掠耳而过。
“砰!”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杨宏远只觉周身力气被瞬间抽空,视线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变得朦胧不清。
待他神智略微恢复,耳畔便炸响了黄巢那怒不可遏的咆哮:
“老子今天非宰了你这个混账东西不可!你这狗娘养的!”
“少将军一心为国为民,在场众人皆是亲眼所见,你这贱坯子竟敢妄图污蔑少将军的名声,我黄巢今天就替天行道,取了你的狗命!”
言罢,黄巢的怒喝伴随着风声,再次激荡在空气之中,震颤着每一个人的心弦。
“哎哟!”
一声痛呼划破大殿的宁静。
紧接着,“嘭嘭嘭”的沉重声响伴随着黄巢的怒骂与杨宏远的凄厉惨叫交织在一起,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整个殿堂。
一时间,大殿内充斥着混乱与惊愕。
众人的目光凝固,瞠目结舌,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
就连高高在上的女帝许时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半晌无语,美丽的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许久,许时薇终于反应过来,猛地一拳砸在面前的御桌上,“啪”的一声巨响,如同惊雷炸响在大殿中。
这一声巨响,让全场皆惊,所有人都被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整个大殿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够了!在这庄严的朝堂之上,成何体统!”
许时薇怒目而视,眸中似有火光跳跃。
“来人!”
她一声令下,语气中不容置疑:“将黄巢即刻拖下去,让他好好反省一番!”
“哗啦——”
随着许时薇的话音落下,几名身着华丽飞鱼服的锦衣卫瞬间从殿角冲出,犹如鬼魅般拦在了黄巢身前。
他们动作迅速而有力,轻而易举地制止了黄巢那即将再次挥出的拳头,随后不由分说地将他架着往外拖去。
黄巢的双脚在地面上摩擦出阵阵声响,他的声音也随之在大殿中回荡:
“陛下,让末将打死这个奸佞之臣,陛下……”
他的呼喊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殿门之后,只留下一片震惊与沉寂在朝堂上空徘徊。
杨宏远浑身伤痕累累,狼狈之态尽显,目睹女帝下令将黄巢拖曳而下,他瞬间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伏地哀声道:
“陛下,微臣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庆的福祉啊,恳请陛下为微臣主持公道!”
相比之下,满朝文武却是一片沉寂,显得格外冷静。
不论是支持杨宏远的和平派,还是力挺裴清的主战派,此刻皆低垂着头颅,噤若寒蝉,无人胆敢言语半句。
女帝怒气冲冲,正处风暴中心,此时谁敢贸然开口,无疑是往枪口上撞,自寻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