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泡书吧小说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泡书吧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汉吏 > 第72章 疑兵之计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差事属实不好干。

因为王苍把日律推演的幼子给擒住移交郡中,这会儿估计已经被斩首挂在不知哪里了,而前些日子又把他大阏氏的胞弟,也就是小舅子给杀了,头颅还用那等羞辱的方法挂在烽燧上。

去做使者就和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等同了。

就算吕布是勇将,但他也不敢冒这个险,因为从几千人的营地中单人杀出,那不是现实,而是神话了。

吕布长叹一声:“哎,贤弟,不是兄长我没这个胆气,而是不通胡语。”

说完这句话的吕布仿佛丢了精气神一般,这对他来说,确实足够耻辱。

案几旁的众武官神色阴晴不定,王苍把这些看在眼里:“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说是求和,其实就是诈降而已。”

“待到人选选定后,自然有诸位用武之地。”

“易云: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是以出而有获。”

吕布没读过这些经典,问道:“这是何意?”

王苍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引出一个问题:“诸位可知吾大父王公讳谦?”

在座的士人不多,能算得上的也就刘康、杜宇这寥寥三两人,第五班通些经典,算半个。

立于后边的刘康当先问道:“可是沙陵王公?”

“正是。”

听到王苍这话,年已四旬的刘康颇为感慨:“少时,吾家贫,未能游学于郡外,但云中和沙陵二地也是去过的。”

“那年在沙陵湖外,有一夫子带着诸多弟子讲学,吾单衣尚不能蔽体,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听着,夫子不以为意,招呼吾前去听学,所讲的正是《易》,后来听座下弟子说,此人正是沙陵王公。”

“王公之学,如同沙陵湖般,不可斗量也。”

想到这些事,刘康还煞为可惜,他那时连一条束修都拿不出来,能听一场讲学已是天大的幸事,何敢奢求更进一步呢?

其实这也是正常之事,当代士族也分个高低贵贱,像在云中郡,王苍家自然是第一等高门,加上其父王安曾经是郡功曹,其大父王谦经学造诣又深,自然是无可挑剔。但随着王安身死,王谦老迈,云中王氏就此中落下去。

而像刘、杜二人家中,连衣食都成问题,别说贵门,连寒门都勉强,能在这苦寒的边塞熬到四旬,做个士史,已经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但放眼全国,甚至州中,王苍这种“云中贵门”,也只能沦为他人眼中的寒门,如果加上祁县王氏庶支,那倒是勉强能拿得出来说事。

王苍耐心的听着刘康说起这些往事,也没打断,见其回忆完了,接着往下讲道:“大父曾经把这些事讲给吾听,但那时吾尚年幼,只学了些皮毛,如今用在此处,也足够了。”

“诸君把自己视为一柄精美的环首刀,平时藏于一普通的木鞘中,不是不能展现出自身的锋芒,只是留待有用之身,等到时机到来,自然会有出鞘那日。”

“就像这次诈降一般,不是诸君无胆,而是留待有用之身,在战场上杀敌争命。”

“这样解释,诸君可听懂了?”

吕布听到这话,那股子泄掉的精气神又重新回到了身上,一股子锋芒之意从其眼中散发出来,王苍看的颇为感慨,不愧后世的飞将之名。

“诸君可有人选?”

王苍其实对人选有些腹稿,但此人不好调用,要先经过吕布同意罢了。

见众人没有反应,王苍推荐道:“大兄,不如让你麾下义从大车去如何?”

吕布对大车的印象是粗鄙的汉子,他当使者?

“贤弟,这大车不过是一胡奴,万一把吾等计策泄露出去怎么办?”

王苍没有回答,只是兀自说道:“不如唤他进来先如何?”

见王苍的态度坚决,吕布只能作罢,但心中对于这胡奴还是不以为然:“嗯。”

“陈宽,劳烦你跑一趟。”

“唯。”

那日陈宽也在队伍中,对大车有些印象,知道该找谁,起身应诺出了厅中。

半刻钟不到的功夫,穿着一身厚重复襦打扮的大车被引到厅中,按照他的身份,其实是没资格进入到塞尉府后院的,但其脸上毫无惧色,因为传召这人是王苍。

对于这个塞尉,大车感其恩义,自然没有做扭捏之色,施施然的给众人行了个礼,然后静待下文。

王苍没有拿捏做大,而是起身来到大车身前,亲切的拉着他的手,把他引到案几边坐下。

大车看见吕布也在一旁,神色就有些扭捏了,因为吕布正是其主。

吕布没有在意这等小人物,加上让他来也是有大任务给他,说道:“贤弟让你坐,你就坐下就是。”

“遵命,主人。”

王苍没有先把事情交待出来,而是先指着地图,说道:“今日夜间,大兄将带百五十骑出城...”

“那俺呢?”

“你的任务不是跟随着夜间出城,而是在明日晨间,大车你自幼在鲜卑聚落中长大,通晓胡语,加上你是个能成事的人,故而这求和诈降之事就交给你。”

话还没说完,大车突然插嘴道:“塞尉,怎的又是求和,又是诈降,到底是求和,还是诈降?”

“诈降。”

“啊?”大车有些没明白,有些迷惑的挠了挠头。

“明为求和,实为诈降。”

“我知你是个有胆色的,这事交予给你,本尉放心,到时这般...这般,即可。”

话落,王苍亲切的握住大车的手,说道:“大车,如果事不能成,千万不要鲁莽行事,第一要务是保存已身,不可犯险。”

“嗯!”被如此看重和对待的大车有些哽咽,这个吕布眼中粗鄙的胡奴,此刻重重的点了点头,一股子雄豪之气从其身上散发而出,连看不上他的吕布都微微侧目。

“你先下去休息吧,今晚不要饮酒,好生歇息。”

“遵命。”

大车起身,没有大步走出,而是学着汉人行礼的方式,恭敬的一揖到底,然后倒退着走了出去。

吕布见他这般作态,指着那半弯着腰的样子笑道:“这胡奴也会我汉人礼数,实在有趣。”

成廉、候成、秦宜禄跟着笑了几声,但大车那保持做揖倒退的动作不变,身子不被察觉的颤了一颤。

吕布以为话已说完,就准备起身了,但王苍拉住了他的手臂,笑了笑。

“此计虽妙,但少了些助力。”

“贤弟还有一计?”

“正是!”

众人盯着王苍那自信的神色,愈发觉得其风流俊朗,此等人物,屈就于这边地一城,着实可惜了。

而刘康则是在心中感慨,不愧为云中王氏,从小就被沙陵王公带着学习经典,如果我小时候有这般家世,如何只是一区区士史呢?

哎。心中那声长叹不敢发出,但眼中的羡慕之色更浓。

吕布及众人正襟危坐,静待下文。

只见,王苍又指了指地图:“刚刚吾想到,大兄及元隆这百五十骑如果出城,那还不多去些?”

众人这下迷糊了,高宝问道:“那不是与前计冲突了吗?”

“不冲突。”

“百五十骑仍行故事,但剩下这些,跟随着从西门出,再当着那些鼓噪的鲜卑人的面,分几批次,打起火把,再大张旗帜,从南面、西面入城。”

吕布听懂了,往那案几上重重的拍了一掌,大声呼喝道:“这不就是疑兵之计吗?”

王苍摸着下颌的稀疏胡须,笑道:“没错。”

视线往下一瞧,那被拍过的案几上,几道裂痕浮现,脑门上浮现几条黑线。但终究是没有发作。

“除开百五十骑,剩下能用的还有六七百人之多,再让塞中会骑马的也混在队中,如此,近千人可以诈称两千人,甚至说度辽营来了,也不无不可。”

“而日律推演所图甚大,他不是想要一个小小的武泉塞,而是想劫略整个云中郡及其周边郡县。听到这话,如果不想做过一场,那就只有同意,何况,吾等不是备有‘礼物’吗?”

“如今,我等外无援兵,唯有自救。”

“是非功败,就看明日了。”

说完这番话,王苍起身到上首的案几上端起木碗,碗中的热汤微凉,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这时,厅外传来了一阵聒噪的声音,有一府中小吏急匆匆的来到厅中,焦急的喊道:“众位大人请速上城头看看。”

王苍眉头一皱,感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发生什么事了?”

“城外的鲜卑人尽起骑军来到城外了?”

众人摸不着头脑,但心中想的是,看来刚刚的这番计策,是白商量了。

“走,去城头看看。”

王苍一马当先,带着众人急匆匆的赶往东门。

刚上城头,只见城下的骑军多达几千之众,城头几百步的地方,十几骑鲜卑骑兵用长矛举着些什么物事,在那里耀武扬威的做着些滑稽的动作。

众人双目微眯,聚精会神的盯着看了许久,刘破奴疑惑的说道:“看那黑乎乎的玩意儿,好像是一颗颗人头?”

“不用猜了,就是了。”刘康语气颇为沉重的说道。

因为他负责城中粮草辎重和协调民夫,与周边县邑多有来往,那上面神色狰狞的头颅其中有几个他还认识。

分明就是附近武泉、北舆、定襄等几个县的县长、尉、丞之流的人头!

“但其中未见原阳县的长吏的人头,想来是还没被攻下吧。”刘康自我安慰道。

王苍看到这些人的惨状,想起了石城如果被攻破,那自己等人会不会也是这般下场。

伸手摸了摸脖颈,但冰凉的指尖接触到带着些温热的脖间皮肤,马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幻视间,仿佛自己和吕布等人的头颅也被穿在其上,身子不经意间抖了几下。

这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其实主公、诸位不用惊慌,这好像也是个好事儿。”

王苍头脑灵活,被这么一点,马上就明白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吾计已成了一半。

转头往后探去,刚刚说话的正是陈宽,此时他脸上还是那副憨厚近人的笑容。

王苍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陈宽所言正是,周边城邑被攻破,对于云中不是好事,但对于我们来说,岂不是天大的幸事?如此看来,日律推演必然轻视我等,吾等之计,将成矣。”

众人脸上挂上笑容,他们有一部分是世代居住在此的军户,能保存一家性命,那不是笑容是什么?

忽然,那些举着人头的骑兵停在众人对面,一骑顶盔戴胄的雄壮骑兵策马而来,其身后还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从骑。

只见那骑的甲胄和兜鍪上应该是涂了金粉还是金漆之类的涂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手上动了动,雄俊的八尺健马驮着他慢慢往前走来,直到城下两百步才止。

这时,众人也看清了他的面貌,这不正是日律推演吗?

只见日律推演拔出了腰间镶满珠玉的马刀,刀尖直指王苍等人的位置,喊道:“云中半郡已全数攻破,这些人头你们可认得?”

身后的从骑都是通汉话,从全军中优中选优出来的大嗓门,照着日律推演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声音之大,传到城墙上都感觉清晰可闻。

“王苍你这汉人小狗还不投降?如果投降的话,到时候给你留个全尸。如果还想顽抗,到时城中鸡犬不留。”

“哈哈哈哈。”

大笑了几声过后,日律推演没有等待王苍这边的回复,直接打马转向,往营垒中赶去。

身后的从骑连连复述三遍,想来是经过授意,喊完后也跟着返身回去。

城上的王苍脸上笑盈盈的,指着日律推演的背影道:“他那匹马不错啊,看着真是雄骏。”

周边士卒的神色复杂,频频看向王苍所在的位置,但王苍没有说话,直接就往城墙下走,因为还要从城中协调人马,与其在这说些大道理,先把要紧之事先办好才是正道。

那些举着长矛的鲜卑骑兵还在耀武扬威,但见无人搭理他们,又聒噪了个把时辰才肯散去。

是夜,待到鼓噪声停止后,一队足有上千之众的骑兵,人衔枚,马裹蹄,悄悄从打开的西门中往外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