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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忙碌了一天的葵涌码头渐渐归于宁静。

白天这里嘈杂不堪,晚上除了门口的几条猎犬,几乎再无人,也就没人发现,十四号货仓码头内有一扇没有关紧的门。

趁着月色朦胧,似乎拉开了一条缝,接着,又被关上,黑漆漆的门口再无动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十五分钟后,那扇门再次被打开。

这一次,有一道黑影从门内闪出,一瘸一拐的扒着货仓的暗影,企图跟着月色融为一体。

或许是太紧张了,没走几步,那人就要擦一次汗,他的双手手腕处乌青发紫,一看就是被长时间捆起来留下的印记。

他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大门,还有不到五十米,他就能逃出去了,他就能自由了!

这么想着,他的脚步便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些。

只可惜,他才刚迈出左脚,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堆人,把他团团围住。

“深更半夜的,不好好吊着,你这是要去哪里?”

说话的人声音听着轻飘飘的,却无端端的激起他一股冷汗。

那闲散不羁的语气,仿佛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迅速缠紧了他的全身,鸡皮疙瘩都窜出来了。

凌建福不甘心,却也不得不回头。

明明他才是他老子,却总是在气势上矮了他一大截。

又看见旁边围着的人,各个膘肥身健,一拳头能揍死两个他,凌建福心里恨毒了他,面上也还是要做做样子。

“东言,你关了我这么多天,气也该撒完了,就不能放我一马吗?”

话里话外轻飘飘的,害他损失了好几个亿,一句话就打算一笔带过。

凌东言可没那么好骗。

“再说了你妈妈的生日快到了,这么多年,我们都没好好给她过过一回生日呢。”

不愧是老狐狸,刚卖完惨,就又开始打亲情牌。

只可惜凌东言压根不吃这一套。

他一个眼神示意,周围围着的壮汉便蜂拥而上,直接把他捆得跟粽子似的,临了还不忘在他嘴里塞进去一块破布,免得他叽喳令人厌烦。

凌建福跟被人当垃圾似的,推到了原先被关着的房子里。

这一次,他倒是不孤单了,因为有李波作伴。

其实在凌东言找到他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明白,肯定是李波扛不住,把他卖了。

凌建福跟条死狗一样,干脆躺了下来,跑不掉了,他也不想跑了,这几天吃那些快过期的饼干,他都瘦了一圈,快活日子过惯了,吃这些让他生不如死。

现在被凌东言抓住,好歹还有口热饭吃。

大概人的下限也是这么变低的,在恶劣的环境中有了对比,好像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凌东言让人把李波也带了出去,看凌建福死到临头了还笑,他有些不理解,拔掉他嘴里塞着的破布,皱眉,“你笑什么?”

看着面前皮相优越的男人,凌建福的喉咙里如破了的风箱,桀桀发笑,“我在想梁舒意的命真好啊,当初拼了命生下来的野种,竟也能保她一辈子的荣华富贵,真是时也命也!”

凌东言俊眉深拧,“你是不是疯了?”

难道先背信弃义的不是他?

现在又满口脏话又嫉恨自己的老婆胡言乱语。

没想到凌建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用手撑着地,慢慢爬起来,“凌东言,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给老子上一桌澳龙、青龙、龙趸汤上来,老子吃饱喝足了,什么都告诉你。”

自从他来香港后,过的都是猪狗不如的日子,他太想念原来山珍海味的日子了。

就算是死,他也要做个饱死鬼。

“我凭什么听你的?”

嗬,还挺有个性。

“凌东言,现在由不得你不信我,你费尽心机,又是让我输钱,又是让我被赌场追杀,还收购建福珠宝,这算盘,估计从你出国留学的时候就开始打了吧?”

凌建福虽然这些年不务正业,但是建福珠宝确实在他手里辉煌过一阵。

论迹不论心,他也算是个人物。

凌东言没有否认他的猜测,因为他说的全对。

凌建福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更像笑面虎了,“也不怪你,是我自己太贪心,没有见好就收,你恨我是应该的,毕竟当初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就想掐死你。”

时至今日他说起这个,心里没有半点后悔,“但是你那个妈,警惕性太高了,我还没掐死你,就被她发现了,差点跟我拼命。”

他越说越离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刺激凌东言一样。

只可惜,这些话在他耳中听来跟疯言疯语差不多。

他从小就缺失父爱,父亲这个词,在他耳中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他没有享受到过一天恩惠,至于扎心,更是无从谈起。

“你说,我们两个现在搞得跟仇人一样,是为什么?”

他今天在这里翻旧账,跟喝了假酒一样。

“别妄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建福珠宝已经重回到我妈手里了。”

一盆凉水兜头罩下,凌建福突然双目赤红,“她一个疯女人,你竟然把建福珠宝给她了,你宁愿花那么多钱养着她,养一个疯子,你都不帮你爹?你跟你妈一样下贱!”

现在的凌东言财力雄厚到钱对他来说就只是个数字而已,都这样了,他竟然还区别对待,凌建福疯了一样,破口大骂。

凌东言放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福不享,也不是到他面前听他辱骂自己的,当即没有忍耐,直接一脚踹到他心口,“嘴巴放干净点。”

“要是再让我听见你说我妈一个字不好,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一把明晃晃的瑞士军刀就这么竖着插到了木桌前,因为用力过猛,刀柄还在嗡嗡震响,“狗都比你叫的好听。”

他语调平平,可凌建福知道,他会来真的。

凌东言跟他妈是一个德行,平时看着人畜无害,可关键时候跟那些会咬人的狗没有任何区别。

做事狠绝,不留余地。

凌建福不敢再闹了,只能发疯,“我要吃饭,不让我吃饭,我什么也不说,耗着吧,看谁耗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