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为仪摔得屁股疼。
东乡公主弯腰将两人扶起来,赶上来的宫人们也忙将那女人拉开。
“参见东乡公主、平阳公主,奴婢们未看好公主,冲撞了二位,还请公主恕罪。”
夏为仪除了屁股有些疼倒无大碍,听她们说对方应该也算是她的姑姑,便不打算多计较。
“无妨,本公主无事。”
说完,她看向站在东乡公主身旁的人女子。
她看起来约莫四十岁,白皙的面庞略有细纹,五官如画般精致,身材高挑玲珑,由此可以推断她年轻时是如何的风华绝代。
因为奔跑,她一身华服和发髻略有凌乱,细看之下表情却不似常人,惶恐而天真,眼神闪躲,对陌生人十分害怕,一看便知精神有问题。
她好像十分亲近东乡公主,一直往她身上靠。
“寿宁妹妹,别怕,这是皇宫,皇姐就在这,没人会伤害你。”
东乡公主柔声安慰她,女人的情绪渐渐平复,宫女也能靠近她了,只是她一直忌惮地看着夏为仪。
她的眼神里没有恶意,更多的像是小动物看到陌生人的警惕。
“这是皇姐的侄女,叫夏为仪,你叫她平阳就行,她也该唤你一声姑母。”
东乡公主主动向她介绍,夏为仪向她行礼。
“见过寿宁姑母。”
寿宁公主见有人和她说话,朝东乡公主身上靠了靠。
夏为仪见她害怕,默默退后两步,免得她应激。
“平阳去宫外等着姑母。”
她朝东乡公主说道,后者欣慰她的懂事,点了点头,便去安慰寿宁公主。
夏为仪目光在对方脸上一扫而过,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可能是好看的人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加上都是皇室中人,一时觉得她像很多人。
像皇帝、像端王、像东乡公主,还和自己有点像。
夏为仪想着想着便到了宫门,恰巧遇到靖王的马车,对方刚下车,正朝宫门走来。
“见过王叔。”
对方经过身边时,夏为仪打了个招呼,靖王只是“嗯”了声,便匆匆进了宫。
阵营不对付,客套都是在浪费时间。
等他走了,夏为仪便继续等,没想到这便等了快一个时辰。
正当她没了耐心要准备回去看看情况,东乡公主却出来了,表情有些疲惫。
“姑姑怎如此疲惫,是寿宁姑姑那出了什么事吗?”
东乡公主脚步虚浮,一上马车便失去仪态地瘫坐在车内。
“本来我已将寿宁安抚好,准备把她送回她的寝殿,没想到靖王突然出现了,她竟吓得又叫又跑,状态十分癫狂,还给我抓伤了。”
她说着露出手上的抓痕,心累又无语。
“寿宁被这一吓,我多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她安抚好,等她睡下了我才敢出来,这才耽误了。”
夏为仪表示理解,想着回去的路还很长,便打听起寿宁公主的事。
她的记忆中只知道有寿宁公主这个人,但对方发生了什么事,却一无所知。
“寿宁姑姑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她刚问完,便发现东乡公主表情变得悲悯。
“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又因为被视作耻辱,消息都被掩盖了,你不知道也正常。”
东乡公主声音低了些:
“二十几年前,西边的龟兹、乌孙等十几个小国联合起来进攻大虞的西防线,当时恰逢三年干旱,我们的军队补给不足,生生让他们踏进了关内。
这群西域人想要的无非是关内的物资,于是父皇选择了求和,赔了十座城池和无数金银财宝、茶叶粮食、绫罗绸缎。
只是他们并不满足,提出要大虞送一位公主和亲,且必须是父皇的亲生女儿,不能随意挑选宫女或是宗室女替代。”
夏为仪差不多懂了:“所以寿宁姑姑去和亲了?”
东乡公主叹息:“是的,寿宁的母亲是一位瘦马,因为出身卑贱,生下她后便被赐死,寿宁也长期生活在冷宫之中,那时候连封号也没有,因为和亲,才被封为寿宁公主。”
“要娶她的是乌孙国的王储,大她十岁,但听说生得俊美,又从小学习汉人的文化,不似其他西域人那般野蛮,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夏为仪并不认同,和亲本就屈辱,哪怕对方再好,在异国他乡也得不到尊重。
身边没有人倾诉,受了委屈再绝望还要顾及家国大义不能自杀,想一想便觉得压抑。
“后来呢,她怎么回来了?”
东乡公主继续道:
“到了第二年,大虞国库充盈,父皇便命怀远将军领兵攻打西域各国,一雪前耻。
赵将军也不负所望,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便打下了五个小国,其中便包括乌孙。
寿宁到底是为了大虞才被送去和亲,父皇的意思也是要带她回来,从而彰显自己的仁德。”
说到这,东乡公主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只是,赵将军攻入乌孙王宫时,却并没有找到寿宁,翻遍了整个乌孙,都没有她的身影。”
“本以为,寿宁是被乌孙国的人杀了,但两年后,寿宁却突然出现在了宫门外。
彼时她已经有些失常,只能偶尔维持清醒。
她似乎受了很多罪,身上都是……那些痕迹,更糟糕的是,太医诊断出她有孕。
她身体太弱,若是强行打掉孩子,恐有生命危险,于是便让她养好身体,最后生下了个男婴。
只是那孩子父亲不详,还恐有外族血脉,父皇觉得其不祥,更是耻辱,便让人捂死了扔去乱葬岗。
再后来,她状态一天比一天差,最终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一刻也不能保持清醒。”
夏为仪听完后唏嘘不已,没想到对方的遭遇竟如此悲惨。
“你说,若是那个孩子没死,寿宁会好些吗?”
东乡公主突发奇想问道。
夏为仪摇头:“寿宁姑姑被找到时便已失常,说明那个孩子也是被强迫怀上的,若是留在她身边,只会时刻提醒她经历的那些屈辱,平阳倒是觉得,那罪孽死了最好。”
东乡公主因为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才如此感伤,但一听她这么说,竟很快明白了。
“你说得对,倒是姑姑狭隘了,那是罪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