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木被人带到雷敬之面前的时候是被拖着的,浑身湿透,被两个身上有纹身的家伙绑到了木桩上,
又被一桶水浇醒的时候,感叹了一句自己的倒霉,耷拉着脑袋看着离他三米远的一副永远从容淡定坐着的雷敬之,
他扯了扯嘴角,不用想肯定都已经肿起来了,他这个凭空出现的真儿子还是挡了不少人的路的,现在一朝落马,当然人人都恨不得来上一下子,
他现在的肋骨还隐隐作痛,可能断了几根,也是拜了现在站在雷敬之身后的那条忠心的恶狗“黄大志”所赐,
蓝木把一口混合着血液和半块牙齿的液体吐了出去,
“看来你是知道了,龙爷?”
阴影之处站着有多少人蓝木分不清楚,但是现在说话的就是有他们两个,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干,小木只要你告诉我你把东西交给谁了我可以不计较,咱们还是亲爷俩,我的钱以后都是你的,你为什么偏要做傻事呢?”
雷敬之说话的口吻颇有点像教训自家不成器的儿子,恨铁不成钢希望蓝木能够“迷途知返”,
蓝木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露在光下的那部分,头顶上耀眼的白炽灯晃得他头疼,刚被人往脑袋上照顾的几拳让他听雷敬之说话时候好像都隔着什么东西一样,
过了老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被弄的哈哈大笑,
笑声在空旷的厂房里格外明显,余音不绝,他不知道为什么传说中的龙爷也有这么天真的时候,但是他不会说出口的,他误会了正好,他们的计划的时间是在明天早上,
如果计划因为他被打乱的话,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了,
他见过的那些事,那些东西,那些绝对不能出现在他们的土地上,绝对不行!
为了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蓝木的头被人强行的吊起来,和雷敬之对视,老头的眼睛里依然有着不忍,他轻柔的语气在蓝木耳朵边重复着,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只要你现在告诉我,你还是可以拥有我的一切,这段时间来你看到的一切有一天都会是属于你的,你难道就不心动吗?只要你告诉我,你把【账本】交给谁了?给我一个名字,我只是需要一个名字,剩下的事由爸爸来解决,只要你说,你就还是我的好儿子,这不好吗?”
蓝木一边低着头看着地下的一株杂草在寒风里随风摇曳,一边感受着自己头上轻柔的来自“父亲”的抚摸,
他很冷,冷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的打着寒颤,此时他唯一的热源就是雷敬之放在他头上的那只温暖的手,
动物本能的总是想要去追求温暖的,更别说他刚从海里被人拽出来,又被迎头浇了一桶冰水,他无力地睁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那张慈和的脸,他是谁?
他是我的父亲,他接着对自己说,但是他是个坏人,我的父亲是个坏人。
蓝木咬着自己的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直到雷敬之失去耐心,离开这里。
现在一片狭窄的白炽光下就只剩下自己了,夜晚的冷风无情的打在他的身上,他哆嗦的比那株杂草都快,而更无情的还有打在他身上那些冰冷的工具,
既然你不吃软的,那就来点硬的吧,这样你就知道谁对你最好了,不是吗?狗总是在体会到外面的残酷才会知道家的温暖。
骨头碎裂的声音间歇性的响起,蓝木只能控制自己死命的咬住自己的上下嘴唇不要发声,哪怕他的嘴唇已经被他给咬烂了,鲜甜的血液被他的味蕾裹挟流转在他的口腔,又被咽了下去,可还是控制不住嘴里的闷哼声。
在接近凌晨的时候,雷敬之又出现了,他和这个脏乱的地方简直格格不入,发光的皮鞋挑起倒在地上那张脸上像是被血浇过的蓝木,
蓝木此时活像一块被人打碎了全身骨头的烂肉,只有意识还勉强是清醒的,头顶上的那个他再说,何必呢?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的下巴被迫无力地靠在雷敬之的皮鞋上,头顶的刺眼的光让他看不清雷敬之的脸,
“我已经知道你是警方派来的了,我的儿子很出息嘛,只不过和他老爸不是一条心的,你说你怎么会是警察呢?”
雷敬之蹲下想好好看看蓝木这样张脸,z国的警察军人他见过很多,好的不好的他都见过,可以收买的他就交好,不被收买的他就让他们再也发不了声,
可是他还是不明白,他雷敬之的儿子怎么会是个警察呢?就如同当时蓝木的疑惑不解自己的“亲爹”怎么能是个犯罪分子的头子一样,
子不类父,是千百年来发生在这片土地上最好笑的悲剧。
他努力抬着自己的头,眨着眼睛,一道又一道的血流想要糊住他的眼睛让他再睁不开,他笑着张嘴,任由鲜血就这么流进自己的眼睛里,看着雷敬之,
“我从没跟你说过我不是警察,你的儿子不光是个警察,他还是他女马的军人,z国的军人,我得过的奖章,证书,可以足足可以挂满半个屋子,哈哈哈——!”
雷敬之看着那张即使在这种时候依然在笑的眼睛,在他看来这是对自己的嘲笑,赤裸裸的嘲笑,他绝不允许有人用这样的态度这样对待自己,尤其这个人还是他自己的儿子,
他掏出口袋里的丝巾把蓝木的眼睛蒙上,
浓重的带有格调的古龙香水味占据了蓝木原本的血腥空气,轻抽的鼻子不自觉地动着,人是不会违背自己的本能的,他很喜欢这个味道。
视线被剥夺之后,其他感官遭受到的一切都将被无限的放大。
“傻孩子,你说,你怎么就是不懂爸爸的苦心呢?不管你是警察也好,军人也罢,咱们俩才是亲父子啊?你难道还能不认我这个亲爸吗?”
“世界上有这多的国家,只要你有钱你想去哪里还不行吗?只要你有钱,你在哪里都可以过得很好,告诉我,你们的计划,你是我的儿子,我真的不想对你怎么样的,这段日子难道我对你不好吗?”
“你这段时间见得还只是冰山一角,我还有更多,你知道我有这些几辈人都赚不来的东西是怎么来的吗?那都是因为我够心狠,爸真的不想难为你的,只要你开口,说出来,告诉我你错了。”
“只要你说出来,你就还是我儿子,我现在的一切在未来都会是属于你的,你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更舒服一点儿的活法呢?”
蓝木咬着自己的舌头,直到咬出血来,这是他唯一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办法,他闭上了嘴巴拒绝说话。
一张又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张被浸湿之后盖在蓝木的脸上,一张又一张的,一点又一点的夺去他的呼吸,夺去他的一切,
稀薄的氧气让他的大脑好像同时有千万根的针同时在扎,他还是第一次无比清晰的感受自己的心跳强烈迸发,就好像一个濒临破烂的发动机一样,
他说,你真的想死吗?你明明很想活的,你说等任务结束后你还要好好休假的,去看看那几个混蛋,还有给三多当伴郎,再暴揍一顿6号,你都忘了吗?
他说,我没忘,我想活,但我不想背叛自己的心活着,这样活没有意义。
他问,什么是有意义?
他答,好好活就是有意义,有意义就是好好活。
……
另一头的茱莉亚已经到了军舰上,全身都被换了一身干衣服,然后就被关起来了,她焦急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可她根本就待不下去,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蓝木会怎么样?
他怎么没在这里,他去哪儿了?
“我求求你,我很有用的,我真的很有用的,让我去见你们长官,蓝木,蓝木他现在在哪儿?!”
茱莉亚歇斯底里的的喊着,她把自己所有的底牌一股脑的都说了出去,不管是有用的还是没用的,就为了离开这个该死的被保护着的严密房间,该被保护的人不是她,该被保护的那个人或许还在海上飘着呢!
看守她的那两个兵也没见过这样的啊?想了一会儿还是把这情况报告上去了,
\"报告团副,那个从海里捞上来的女人想见你,她说她很有用。\"
茱莉亚眼疾手快的趁着对方不注意抢过了他的通讯器,蜷缩起来,大喊道,
“让我去,我能入侵那座小岛的电子网络,我有密钥,我有用,让我去啊该死的!”
自从知道蓝木就是小时候那个人以后,茱莉亚的情绪就一直处在失控边缘,她的大脑一边冷静的分析着目前的情况,给出了很多结果,可是哪一种结果都不是茱莉亚想接受的结果,无论是蓝木葬身鱼腹,还是被龙爷他们给抓到,或者是别的什么的,
他是为了救她,可就是她亲手把他给害死的,明明不用这样的,她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认出来他,只要早一点儿就好的。
浑身颤抖的茱莉亚被护送着来到了这座军舰的指挥部,楼卫国正在这里调控着部队,同时还有第七小队的成员,包括副队长孟五声也在这里,当茱莉亚进来的时候,大家把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这个看起来马上就要崩溃掉的女人。
这里的人都认识茱莉亚,可是茱莉亚却不认识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她甚至不会辨别他们肩膀上的军衔,她只是在自顾自地说着,
“我可以入侵那座小岛的电子网络,我有密钥。”
这句话让她穿过人群被送到了一台电脑面前,茱莉亚看着自己不断颤抖的双手,狠狠的咬上一口鲜血涌出,离他最近的牛学斌不忍看,撇过头去,
茱莉亚坐在电脑面前用她那流着血的手做她最擅长的事,她要救人,她要弥补她的错误,
上帝啊!请帮帮她好吗?我知道我以前从未信仰过您,但是该死的拜托了,求您帮帮他,好人不该是这个样子的结局,
我这辈子做了两件后悔的事,我是一个罪人,但我两次都被同一个人给救了,是他给了我再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我向您忏悔,我不想祈求您的原谅,但是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换他活着,好人该有好报的是吗?
茱莉亚向她这辈子从来没信过的神明忏悔着,祈求着,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后悔药可以卖的话一定可以畅销全球。
可是时间对于所有人来讲都是一条单行线,只能前进无法后退,遗憾会成为过去的那颗动人耀眼的黑珍珠点缀在人们时间线上,让你只要一想起就会止不住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