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时,已经十点左右了。
一路上无话,安静的仿佛他们是陌生人。
夜晚的风很大,带动地上的落叶,发出簌簌的声音。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两人下车,却站在原地没动。
因为乐知秋没动,反而盯着谢烙看。
她脸色苍白,嘴唇颜色很淡,眼睛被灯光印的水汪汪,一眼看上去就是生病的模样。
谢烙眸色由深变暗,以为她是想赶他走,垂了垂眼,再抬起,说道:“我送你到家门口就走。”
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乐知秋收回目光,抬步往前走。
谢烙眼眸是灯光都照不亮的黯淡,下颚紧了紧,看着她的背影,片刻,才僵硬地跟上去。
大门与她家楼层的距离不远不近,两人却走出了半个小时的路程。
乐知秋身上穿着谢烙的外套,拉链一拉,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很是娇小。
她腿脚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只能一点一点往前挪,谢烙为了跟她并肩,迁就她的步伐,学着她的模样,挪着走。
最近夜晚的风,很强烈,但却很舒适,可对于生病的人来说,是凉的。
小区安静,进进出出的车辆也只有寥寥几个,唯有猛烈的风声,吹打着树叶,传出沙沙的响声。
灯光一闪一闪的,很微弱,却也能照亮眼前的道路。
谢烙占身高优势,能很轻松的看着她,几乎眼神都在她身上,偶尔看看路。
这般灼热的目光,乐知秋不可能不知道,但她选择无视。
两人进了楼层。这时,乐知秋又停了下来,顿了几秒,抬头看他,眼神还是在小区门口一样的神情。
“送你上去后我就走。”谢烙叹了口气,无奈道。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乐知秋才安心上电梯。
封闭的小空间让他们之间弥漫的尴尬氛围更加强烈,随着一层一层往上升的过程,谢烙的呼吸好像被扼制住,再不开门仿佛要窒息了一般。
电梯滴了一声,十楼到了,门打开。
谢烙终于得到了解脱。
乐知秋先走了出去,站在门前按密码。
“那我先走了。”
谢烙的声音随着密码解锁成功的声音一同响起,但还处于生病的乐知秋耳里,密码锁的声音覆盖了他的声音,她没听见。
门打开,乐知秋走了进去,见身后安安静静的,她转身,正好看见要进电梯的谢烙。
她开口,声音很小:“你要走了?”
不知是不是生病的原因,她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了出来,跟平常完全不能对比,反差极大。
此刻的她,像只小兔子一样,惹人怜惜。
谢烙脚步一顿,抬头看她,似乎裹着委屈:“不是你想让我走的吗?”
“不是。”乐知秋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袖口,闷闷道,“我是怕你走。”
我是怕你走,所以我不确定的看着你,听到你坚定的话,才愿意往前走。
谢烙愣住了,黯淡的眼睛逐渐了亮起来,即使这样,还是不确定地问道:“真的?”
乐知秋乖巧点头,觉得没有诚意,抿了抿唇,认真道:“谢烙,能陪陪我吗?”
在他面前,她已经暴露了太多的脆弱,她也不知在何时,产生了强烈的依赖。
这样是不对的,是她以前最忌讳的事,可现在的她,身心都受到了伤害,感觉再不脆弱一点,她就要疯了。她就依赖一会儿,一会就好。
谢烙知道她此刻是清醒的,但却怕她是清醒的。
他了解她,又不了解她,她可以随性洒脱,毫不在意,她也可以脆弱不堪,需要陪伴,但等她彻底清醒后,又是什么样的,他不知道,他也不敢知道。
乐知秋太怪了,什么都怪,谁都不知道她下一秒的决定。
但谢烙愿意,宁可会变得不堪,在这一刻,他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陪她。
见他没回,乐知秋又低下头,低低道:“不同意……”
谢烙连忙回答:“能。”说着,人已经大步走到她面前了,乐知秋抬头,他看着她的眼睛重复了一句,“我陪你。”
乐知秋眼睫轻颤,门被他关上。
这晚,孤独的人有人陪伴,不再孤单。
……
隔天,阳光先照进空中漂浮着灰尘的客厅,屋里一片明亮,暖气已经停止了散发热量,安静之余下,有一道平缓的呼吸声。
时间静悄悄的,就在这时,一道刺耳的铃声响起,打破了怡人的宁静,把睡梦中的人强制吵醒。
谢烙翻了个身,身体悬空,沙发的长度对身高一米八六的他很不友好,腿脚卷缩着,已经麻了。
他摸索着桌上的手机,眼睛睁开一丝缝隙,见来电人,接听了。此时,腿伸直,麻劲上来了,疼得他皱眉,瞬间清醒了。
“谢烙!你是不是忘了你今天有节老鲁的课!”还没放到耳边,就听到路泽急切又愤怒的声音。
谢烙把手机拿到安全的距离,半晌,才放到耳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淡哑,小声说:“我有事,今天去不了了。”
“你能有什么事,比老鲁的课还重要?”路泽怀疑地问。
谢烙睁开眼,看向紧闭的房门,认真道:“还真的比老鲁的课重要。”
路泽似乎嗅到了八卦的味道,问道:“谢烙,你不对劲,是不是……”话还没说完,谢烙便挂了电话。
路泽:“……”
把手机揣在兜里,嘀咕了句:“有情况。”
谢烙被这通电话吵得没了困劲,索性直接起来,把暖气关了,收拾了一下。见时间还早,乐知秋暂时不会醒,便出了门。
乐知秋是被惊醒的,不知是梦里,还是现实里,一个声音把她吓到了。
她坐了起来,呼吸微蹙,当下就想出去找谢烙,拖鞋来不及穿,门一打开就喊他的名字:“谢……烙。”
见客厅空荡,温度也一阵冰凉,心里涌上失落,随即而来的是委屈。
冰冷的地面从脚背直达全身,冷得起鸡皮疙瘩。
她就这样站在卧室门口,盯着沙发的方向,看得入神。
在这一刻,她把自己拉到无尽的深渊,没有人会对她好,没有人愿意接受她的一切,也没有人愿意陪一陪她。就陪一陪,一会就好,也没人愿意。
她收回酸痛的眼睛,低着头,盯着洁白的地面,心里的伤痛越来越大,得不到痊愈。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乐知秋已经麻木,然而这时,玄关处的位置传来响声,乐知秋愣了愣,侧头去看。
门打开,四目相对。
谢烙走进来,先是发现她低落的情绪,温柔解释:“我想着你还没醒,出去买了菜,等你醒了可以吃。”
他抖了抖手里拎的东西,乐知秋却只盯着他,委屈的模样落在他眼里,他焦急地说:“怎么了?是不是没跟你说,我看你……”
乐知秋上前一步,往他怀里钻,脸闷在他胸口的位置,好似这样能缓解。
谢烙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半晌,才伸出空着的手,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哄着:“下次我先跟你说。”
要是有下次的话。
好一会,乐知秋才轻轻点头。
情绪缓好,乐知秋后退了一步,谢烙这才看到她没穿鞋,眉头轻皱,说:“把鞋穿上,地上凉,你刚好。”说着,这才记起她昨天发过烧,自然地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正常,放心了下来。然后,推她进去穿鞋。
穿好鞋,谢烙转身要去厨房,乐知秋站在床边,哑声开口:“谢烙,你真好。”
谢烙顿了一下,回头看她,她此刻笑着,很淡但说不出的好看,他说:“我不需要好人卡。”
“好人的机会会很大。”
他眸色微愣,清澈明亮,见她脸上的笑意,自己也没由来的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