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雷斯利庄园】摆锤悬颅推理时刻(二)
陈潇再度低头瞧了眼自己看着就十分惨烈的外表,愤愤不平道:“我这副样子本来也不可能杀人吧!还是活生生把人勒死!”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调时间的人就是凶手吗?”俞天宇揉了把昏涨发晕的脑袋,不耐烦地说,“等到警察来了,看看钟上有谁的指纹不就——”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一脸古怪地看向了程勇:“等等,你去修过钟表吧?那不是说不管怎么样上面都会有你的指纹……这该不会是你用来逃脱嫌疑的方法吧?”
“又不是我自己要去的,不是你们来叫我的吗!我怎么知道小李会把酒弄洒!”程勇恼火道,“钟表门都是不上锁的,只要有个螺丝刀就能随便调!”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无论谁都有可能在今晚散场后去主馆一楼调钟表吧?”左镇潮说,“单是凭借这些线索,似乎没法判断凶手是谁,也没法确定杀楚瑶和周博远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叶泓清摇了摇头:“楚瑶的案件,没必要在这里说。”
他无言地将自己的樱粉色口罩戴了回去,领着在逼仄楼梯上寸步难行的众人出了钟楼。
温巧主动提出要将周博远也搬运至主馆一楼的酒窖内,却被叶泓清阻止了。他声称这里足够冷,也没有其他人会来,留在这里避免现场证据被销毁反倒更好。
从钟楼离开后,一行人茫然地跟着金发青年的步伐,就这么来到了狩猎小屋之中。
小屋内的陈设与先前来时别无二致,依旧是漏风还狭小,勉强能容纳众人。程勇和杜恒将小屋里的篝火点燃,让里头姑且暖和了一些。
左镇潮随便找了个沙发坐下,总算感觉略微放松了下来。
叶泓清本人正站在工具台面前,盯着上面的东西思考什么。
俞天宇不耐烦地朝着叶泓清“带我们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你还没被打怕吗?”庄红药看他的眼神已然带上了一丝怜悯,“先前叶先生的推理已经说的清楚了,狩猎小屋就是楚瑶真实的死亡地点。”
“你们的推理不都是空口无凭吗?认证过实践过吗?楚瑶要是在这里被杀,那尸体是怎么被运到别馆三楼去的?”陈潇环视了周围一圈,狐疑道,
“之前我就觉得你们的结论很奇怪了……那什么密室的问题完全没解决,就说什么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延缓尸体腐烂时间——所以那具尸体到底是怎么被搬进楚瑶女的房间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凶手有备用钥匙,大半夜拖着一个人上楼梯,别馆里面其他人难道会听不见吗?”
“如果有暴风雪呢?”叶泓清说。
“……什么?”
“我说,如果那些声音全都被暴风雪的噪音掩盖住,你还能听清吗?”
“哈?”陈潇被逗笑了,“门窗都关得那么严实,哪来暴风雪的声音?它又不是在楼道里面刮——”
“等等,”张青如打断了陈潇的话,“你的意思是,尸体是从别馆外面运进来的?走的是窗户?!”
“怎么会?”温巧说,“我们之前分明已经确认过,窗外的确不存在任何能够攀爬的渠道,更何况要带着一具人体爬上三楼,未免也有些……”
“没必要那么麻烦。”叶泓清说,“只需要设计一个装置,尸体自己就能动起来。”
他转过身,手上拿着制作台上那一卷卷收拾整齐的鱼线。
“只要用鱼线,”他伸出手,指向了窗外那棵高耸的针叶树,“把那棵树的树梢——”
指尖轻移,指向了针叶树对面不远处的别馆三楼。
“——和楚瑶房间的窗户连接起来。”
「??」
左镇潮短暂地懵了两秒,立刻转头看向他手指的方向,不确定道:“等等,你是说把尸体搬到树顶、挂在鱼线上,然后靠着重力从树的这一端……滑下去?”
理论来说,并非不可行。毕竟这棵树比别馆三楼还要高。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叶泓清直接从那一卷鱼线中拉出一截,将游离的一端递给了左镇潮,示意她用力拉一下。
左镇潮顿了顿,也没客气,直接手臂一发力——
“!!”
叶泓清被她这一下猛地拽过来,整个人直接扑到了左镇潮的身上。
一股熟悉的香气顿时扑面袭来,让她不由得愣了下神。
「嗯?这个味道是……」
“啊,抱歉……”
左镇潮下意识道歉,刚要把人扶起来,就见秦子焕直接拉住了叶泓清还空着的那只手,再度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地把人从她的怀里扯了出来。
“推理就好好推理,跟我玩心眼是吧?”秦子焕冷笑着说,“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左姐,我建议直接把他按在椅子上,省得他动手动脚的!”
「……其实客观来说,动手动脚的那个好像是我……」
左镇潮汗流浃背地把鱼线递了回去,确认叶泓清没被她刚刚这不知轻重的一下拉伤了手臂:
“和他没关系,是我没控制好力气。但这也足够说明鱼线强度很高,刚刚那样拉都不会出问题。”
“是的……”杜恒点了点头,“这个是为了钓冰层下面的大鱼,专门加强过的鱼线,很难单纯靠拉力弄断,一般都是直接用剪刀剪。”
“楚瑶很瘦,体重不高,如果是多股鱼线的话,想要让其承受她尸体的重量并不困难。”
听完叶泓清的话,一直皱着眉的俞天宇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你们他妈现在又在玩什么?用鱼线搬尸体??开什么玩笑?!你先告诉我,这根线到底是怎么连到窗户上去的?拿个梯子爬上去挂住吗?!”
“很简单。”叶泓清再度拿起了制作台另一边的弓弩,“射箭就行了。”
“!”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一片哗然。
叶泓清继续解释道:“只要在弩箭的末端绑上鱼线,再从树顶的位置向着楚瑶的方向射箭,只要有东西能卡住箭头,就能很轻松地连接上。”
“射箭进去??”陈潇难以置信道,“怎么射的?这真的做得到吗?”
如果左镇潮没记错的话,在楚瑶出事当晚的晚餐时间,她似乎亲口和温巧抱怨过关于房间内很热,连打开窗户都不凉快的事,这也就意味着她将自己房间的窗户打开了。
而如果楚瑶吃完晚餐后直接前往了狩猎小屋,没有回过自己的房间,那么直到她被杀,房间的窗户应该都是开着的。
也就是说,的确可以将弓箭从窗户外面射进去……
“但我们不是把她的房间都搜过一遍了吗?”
秦子焕说,“没发现有弩箭之类的东西吧?这玩意儿不应该很显眼吗?”
“……不,有个地方没有检查。”左镇潮脸色有些难看地说,
“如果弩箭是射进了壁炉里面呢?按照房间的构造,壁炉本身就在窗户的对面。弩箭是木制的,壁炉里面的火一烧起来,自然就什么都没有了。”
“还能这样?”秦子焕傻了,“谁没事会去翻壁炉啊!”
“理论上,由弓弩将木制弩箭射入楚瑶房间内的壁炉中,借助壁炉的网状围栏卡住,就可以形成一个简陋的运输通道,让吊在上面的尸体顺着鱼线滑下去,直到进入窗户内部。”叶泓清问道,“壁炉是什么时候点燃的?”
“午夜十二点……”温巧说。
“我听你之前提起过。”叶泓清点了点头,“只要午夜时间一到,壁炉自动点火,弩箭被当成柴火烧断,回收鱼线就是很轻松的事,可以只将尸体以及缠绕在尸体脖子上用于悬挂的鱼线留在房间内。”
“的确,这么一说,从理论上似乎真的可行。”庄红药沉思着,“但是要爬上这么高的树也就算了,从这个距离准确地通过窗户射中楚瑶房间内的壁炉,那得多精通射箭啊?”
“到底是否可行,只要找个人爬上去看一眼树顶,确认一下能否找到鱼线的压痕就知道了。”叶泓清说,
“即使凶手再怎么擅长爬树,估计也没法带着一具尸体爬上这么高的地方。我猜测他也是用了鱼线,将线从树顶穿过,借助滑轮原理、将尸体拉上去的。”
“知道了。”秦子焕摩拳擦掌,“左姐,那就让我——”
他话音未落, 左镇潮已然从窗口翻了出去。
“?!”
左镇潮借着狩猎小屋的窗棱往上翻到屋顶,确认了一下最靠近别馆那棵针叶树的高度,便凭借本就粗糙的树干轻松地翻上了高达十几米的树顶。
对于曾经爬过十一层高楼的她来说,这点高度就跟过家家一样。
只是这回到底没有借助『诏狱』,翻的时候很轻松,翻完了一脚踩在树顶上,她的心脏才开始疯狂“扑通”着尖叫,不停向她传递窒息与危险的讯号。
左镇潮直接一口气没上来,抬手就撑着边上的树枝疯狂喘。
往底下一看,方才还挤在狩猎小屋内的众人纷纷从门口窜了出来,也有几个从窗户里面探头的,个个全在用看叶泓清计时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张青如的下巴已经快掉到地面上了。
“……”
左镇潮默默直起了身体,深呼吸,装作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迅速检查了一番自己脚下踩着的部位。树木表皮看起来很硬,但依然能瞧见一道细长的浅色刮痕,看着像是被磨损后留下的。
从新旧程度上看,应该时间不是很久。再者压痕很深,也不像是什么鸟类生物凑巧造成的。
她抬起头,顶着夜间树梢上呼啸吹来的寒风,眯着眼看向不远处的别馆三楼。
这个高度,应该足以让尸体借助重力从树梢上往下滑……
嘶,这树顶上空气也太稀薄了吧?
左镇潮深觉自己再不下去,迟早会变成庄园内的第三具尸体。
然后她在众人看鬼一样的目光下,抱着树干直接滑了下去。
“牛逼。”她一落地,陈潇直接给她比了个拇指,“您是这个。”
左镇潮虚心接受了他的赞扬,接着将自己在顶上发现的全部线索都反馈了一遍。
众人显然对此都有所预料,只有温巧和程勇两人,脸色从刚刚开始就不太好看。
“……庄园里面最擅长射箭和狩猎的人……”
他们不约而同地,一齐将目光缓缓移到了杜恒的身上。
杜恒的脸瞬间青一阵白一阵的,焦急地辩解道:“开、开玩笑吧?这个方法再怎么说也太荒谬了!”
「我记得刚刚进来、坐在酒吧里面聊天的时候。程勇似乎和我们提起过……可以让杜恒带着我们一起去狩猎?」左镇潮心说,
「那他擅长射箭倒也不足为奇了,更何况这把弓弩应该也是由他制作的。」
“不是我,我没干过!我都不认识这两个人,干什么要杀他们?!”
杜恒还在竭力说着什么,然而此刻却没什么人有心情仔细听他的争辩。众人看他的目光中纷纷带上了一丝戒备,不约而同地朝着远离他的方向挪动了几分。
“谁知道你和他们到底有什么恩怨?”秦子焕说,“一问都不熟,一说全有仇!”
“——对、对了!”焦急之中,杜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朝叶泓清喊道,“那个窗户,如果按照你的说法,窗户是开着的才能把尸体运进去,那为什么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窗户是关着的?!”
“呵。”
可面对他的诘难,叶泓清只是略微扬了扬下巴,勾起唇角轻轻地笑了一下。
就好像,他正等着对方提出这个问题、彻底踏入他编织的陷阱中一般。
“那就更简单了。”他说,“和在钟楼使用的把戏一样——只需要借助冰块就行了。”
接下来的数分钟内,叶泓清借助几张简略的草稿纸,为众人阐述了一番运输装置的构造。
首先,将尸体和一个巨大的冰块连接短鱼线两端,短鱼线连接在射出的鱼线上,再将尸体与冰块卡在树干两侧。
最初,冰块重力大于尸体时,尸体会被固定在树梢上无法动弹。而随时间推进,冰块逐渐融化,重量减轻,尸体就会开始从鱼线上向下滑动。
而当尸体进入窗中,身后紧挨着的巨大冰块便会将外开的窗户闭合,同时窗户合上后插销自动落下。
等到午夜时刻一到,鱼线自动收回,冰块自然也就会失去支撑掉落——由于别馆外墙不存在任何凸起,无比平滑,也不用担心其会落到什么平台上卡住。再加上外面风声那么大,单纯是冰块坠落的闷响,大家十有八九不会听见,更不会当回事。
一个晚上过去,冰块早就融化得差不多了。
“原来如此……”左镇潮看着那数张叶泓清绘制的草图,在内心感慨了一番他精湛的绘图技巧,
“所以当时在楚瑶尸体上看见她衣服上未干的水渍,而且窗口的位置也有一些水渍……那个其实是冰块吗?”
“不错。”叶泓清点了点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湖泊结冰后,有一大块冰被人取走了吧?而杜恒在第二天早上特地让小李去冰湖取用冰块,无非就是为了掩盖冰层早就被动过的事实。毕竟小李看上去也懒得拆穿你的样子。”
这是真的。因为小李本人甚至懒得反驳叶泓清的这句话。
“至于程勇为什么会去调钟表——事情的起因是小李运送酒瓶,而走到俞天宇身边时却莫名其妙地摔倒了……”叶泓清说,“那么,他为什么会摔倒?”
左镇潮下意识朝苏朔的方向看了一眼,然而黑发青年也刚好在瞧她。两人目光接触了一秒,对面立刻就移开了视线。
还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句:“我没摔倒。”
左镇潮:“……”
这回他倒是乐意反驳了。
「我说过了。」兰达姆反复强调,「男人莫名其妙的好胜心而已。」
“……这事我记得,”左镇潮对叶泓清道,“当时小李脚下的地毯是隆起的,要是拿着酒桶,的确容易看不清然后绊一跤——”
“之前我就想问了,为什么地毯会出现褶皱?”庄红药说,“我记得无论是第一天晚餐、还是第二天早餐的时候,都是铺得整整齐齐的吧?”
“是。但是午餐的时候,它突然以一种不自然的方式隆起。”叶泓清平静道,“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人为的。而从早饭中途所有人来到楚瑶房间、再到午餐时间,大部分人全程都和别人在一起行动……
“至于你,杜恒——”
叶泓清一双浅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了对方。
“请问在张青如于大厅睡着后,到你跑去酒吧劝架陈潇和周博远之前,这段时间里,你做了什么?”
杜恒的脸在一瞬间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