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知晓后果,然失踪之事乃圣旨下达之前便已发生,家中亦遣人四处寻觅,至今下落不明。还望大人明察,绝非逃跑。”老爷子挺直身躯回话。
“不管是失踪还是逃跑,当务之急,乃是如何向圣上交代?”宦官心急如焚,来回踱步。
“宫里已然在筹备嫁公主之礼仪,就等着将公主接入宫中。待完成仪式后,公主便要随塔桑国的迎亲车队启程回国。此事若有延误,不仅是你们,我等皆要人头落地……”言及此处,那宦官更是急得直跺脚。
恰在此时,跪伏于二夫人身侧的上官于雪好奇心起,她稍稍抬起头,意欲看清那急得直跺脚的宦官模样,却惊觉被女官许婕察觉,她赶忙又恢复跪伏之态。
上官于雪这细微的举动,已然引起许婕的注意,只见她移步至于雪面前。
“这位姑娘……请抬起头来。”
上官于雪跪伏于地,迟迟未动。她心中暗呼不妙,对自己适才的举动懊悔不迭。
直到许婕第二次发话,让她抬起头来。上官于雪才慢慢地直起身子,迎上了许婕的目光。
只见许婕凝视着于雪,嘴角竟缓缓浮现出一丝浅笑,“上官于菲与你有何关系?”
“上官于菲乃是我姐姐,我叫上官于雪。”她未加思索地回答。
“很好!”
许婕颔首言道。逐转身回到宦官身旁,在他耳边低语数句,只见那宦官也朝于雪投去审视的目光。
片刻后,宦官收回目光,与许婕相视一眼。随即手指向上官于雪,向身后的宫女命令道。
“来人,和亲公主在此,速带她去后室换上新衣,佩戴新饰品,而后即刻启程回宫。”
“是,大人!”
其身后的数名宫女立刻应声,便纷纷上前。有两名宫女将上官于雪轻轻扶起,“和亲公主,请移步内室,好让奴婢们为您更换新衣。”
“什么!”
上官于雪惊愕不已!挣脱两名宫女的手,躲到二夫人身后,匆忙辩解道。
“恐怕是你们弄错了,我并非嫡女上官于菲,更不是什么和亲公主,我是上官家的二小姐上官于雪,乃是庶出之女。”
二夫人立刻将女儿护在身后,厉声道:
“你们想干什么?这是我的女儿,并非你们要找的大小姐。”
许婕迈步上前,“这是在救你们,大小姐失踪,没有了和亲公主,回去难以交代,我等不过是受到一些责罚。而你们全府的下场……”她停顿片刻,接着说道,“后果想必你们都很清楚,本官也是在帮你们。”
“上官府历代皆为平民,若有位小姐能嫁去塔桑国为妃,实乃一件光宗耀祖之事。”宦官在旁附和道。
老爷子、老夫人似已明了,眼神交流后,老爷子遂向二夫人劝道。
“文秀啊,老夫亦怜雪儿,不舍其远嫁他国。然现今这个情况……全族人的性命,皆系于此啊。菲儿已失踪,若不嫁雪儿,当下这局面,何以解之?”
“还是老爷子深明大义啊。”宦官谄媚道。“就理应以大局为重。”
二夫人一听,即刻张开双臂,如母鸡护雏般,挡在上官于雪身前。
“不可,妾身绝不答应。她乃妾身亲生,你们不疼惜,妾身疼惜。”
言罢,二夫人转身将女儿紧紧拥入怀中,母女二人相拥而泣。
“娘亲,雪儿不愿嫁去塔桑国。”
“好,娘亲定会护你周全。”
见母女二人如此,上官宇亦忍不住上前,轻拍于雪后背,“妹妹,二哥亦会护你,你若不愿嫁,那便不嫁,宁死…咱们也不嫁。”
上官老爷子沉重地叹息一声,“唉…简直是胡闹!闺女大了,嫁与谁有何区别?好歹那还是一国王子。”
“爹,不同,您不知,那塔桑国王子……”上官于雪言及此处,忆起在街头所听到的群众议论,便掩面而泣。
“如今形势,别无他选,莫非你想见全府上下数十人,因你的任性而殒命?”
听了老爷子所言,那宦官又适时的加了一把火。“还是老爷子深明大义,想那塔桑国王子可不是一般之人,能嫁予他,有的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与受万人敬仰的尊荣。”
“我才不稀罕这些!”上官于雪哽咽的说道。
许婕向宦官使了个眼色。
只闻那宦官提高了声音,“好了,时辰不早。来人,速将和亲公主带至后室更换新衣。若有违者,拖下去杖责五十。”
“是,大人。”
“遵命,大人。”
一旁的侍卫与宫女同时应声,皆目光冷冽地看向相拥的母女二人。
上官宇挺身挡在母亲与妹妹身前,“尔等若想动我妹妹,须先过我这一关。”
“宇儿,不得无礼。”老爷子怒声呵斥道。
上官宇紧紧攥着拳头,“爹,妹妹既不愿嫁,便不应强求于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她肆意妄为。”
“老爷,这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您怎能如此狠心让她跳入火坑?”二夫人望着老爷子泣诉道。
“这位夫人此言差矣,能嫁与塔桑国王子,乃是众多女子求之不得之事,怎到了你口中……竟成了火坑?”那宦官言罢,面露鄙夷之色。
“好了,莫要拖延时间,若将此事闹大,被上面知晓。届时,即便令嫒有意嫁之,塔桑国恐怕亦未必愿娶。”
女官许婕终究按捺不住,下令道。“你们还呆立着作甚?速将和亲公主带往后室,更换新衣裳。”
“住手!谁也不许动我女儿。”二夫人双眼赤红,怒声吼道。
正欲动手的数名宫女被这怒吼声惊得一颤,当即停下手中动作。
只见那二夫人忽地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笑罢。
她凝视许婕,“休想动我女儿,你们所求乃上官家嫡女上官于菲,而真正的大小姐并未失踪。”
许婕双眼微眯,疑惑声起,“什么意思?真正的上官于菲?那你快说,她现今何在?”
只见二夫人环顾四周众人。最终,她的手指向一位站在人群最末处,垂首而立的一位粉衣女子。
“你们都想不到吧?她,便是真正的上官家大小姐上官于菲。”二夫人言罢,又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
上官府众人皆是一愕!纷纷转头望向二夫人所指的粉衣女子。
“那位姑娘,抬起头来!”宦官沉声道。
粉衣女子亦是一脸错愕!她缓缓抬起头来,直面迎向投来的目光。
上官府众人定睛一看,“这不是小喜姑娘吗?”
“何文秀,你莫非疯了?”老爷子怒目而视,呵斥道。“竟敢在此胡言乱语。”
“老爷,妾身并未发疯,小喜才是真正的大小姐。”二夫人决然答道。
宦官怒目圆睁,“你不愿自家女儿远嫁塔桑国,在此随意拉出一女子,便称其为大小姐,岂不可笑?莫非你当我等皆是傻子?更觉得会有人信你不成?”
“听完故事,信与不信,全在诸位。”二夫人看着仍处于惊愕之态的上官府众人,缓缓讲述起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年,大夫人身怀大小姐八月有余,彼时的我,亦刚怀上雪儿,食欲极差,便欲前往龙城草药铺寻觅一种自小在家乡方得一见的可增进食欲的草药食材。
岂料,竟偶遇大腹便便、失魂落魄在街头游移的远房表姐。
后来才知,因老家突遭瘟疫,表姐身怀七月身孕,恐殃及腹中胎儿,夫妻二人遂欲在临产前逃离当地,寻一处安全地诞下孩子。
岂料,行至落霞山道,姐夫遭土匪戕害。被搜刮完为数不多的钱财后,一匪徒竟连身怀六甲的表姐亦不放过,直接将其玷污。
表姐顿觉无脸再苟活于世,本欲随夫而去,然腹中胎儿尚在蠕动,母爱天性使然。为了孩子,她强忍着身心剧痛,独自存活下来。
表姐一路漂泊至龙城,未料刚至龙城,便于街头遇到了我。
在得知表姐遭遇后,我寻一家小客栈将其安顿下来,并请来郎中为其诊治调养身子。却因表姐情绪不稳,孩子未足八月,便早产了,是一个女婴……
早产的孩子本就羸弱多病,需耗费诸多财力为其调养身子。我在上官家每月所领的月银本就微薄,实难供养其母女二人的长期开销……”
此时,宦官不耐地打断二夫人话语,“够了,你说了诸多废话,却仍未能证明此女,乃是真正的上官于菲。”
二夫人并未理会宦官,继续说道:“正当我们无计可施之时,回府后得知大夫人即将临盆。遂心生一计,又折返与表姐商议,先将孩子悄然带回,在大夫人生产之时,寻机与大夫人的孩子对调。
如此一来,这孱弱多病的孩子便无需担忧无钱医治了。而那个被掉包的孩子,就是小喜。
故而,小喜才是上官家真正的大小姐——上官于菲。”
上官府众人闻之,皆面露震惊之色。
小喜更是泣不成声,她难以置信这是事实。她宁愿相信这是二夫人为救自己女儿,而编造出来的故事……
许婕若有所思,“空口无凭,你有何证据来证明她的身份?”
二夫人移步至小喜身侧,缓缓拉开小喜右手的衣袖,一截白皙的手臂展露无遗。在手臂外侧,一块疤痕赫然映入众人眼帘。
“此疤痕,乃是昔日伙房里的何嬷嬷用火钳烙下的。”
言罢,二夫人还用手指轻抚了一下那道疤痕,“只怪这孩子一降生,在此处,竟有着一块与她生母一模一样的胎记。”
立于老爷子身侧的大夫人,起初亦认为,这个何文秀乃是为了留住其女,而胡编乱造的故事,遂不以为意。
然而闻及此处,她终是难抑情绪,疾步趋前,紧紧握住小喜的手臂,双眸凝视着臂上那块被烙印遮蔽的胎记,不想,泪眼已然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