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能叫俗气?”黄盛气得快抽抽了,“不好看吗?多好看呀!价格只是稍贵了一点点,也只是稍微艳了一点点,怎么被你说得一文不值?”
孟庆娘似乎被吓着了,怯生生躲在杜春枝身后,“黄掌柜这么凶,难不成是想强买强卖?”
杜春枝拽着孟庆娘就往外走,“店大欺客,咱不买了。”
黄盛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实在被这批货打击得够呛!
这段日子,来店里的客人不是嫌贵,就是对黄盛的说辞表示怀疑——京城时兴的东西,很快就会在府城流行,可是黄盛进货回来已经有段时间,却没见哪位京城来客穿过。
黄盛一天比一天着急,他也找了裁缝来打样,觉得成衣做出来自然会吸引姑娘们的眼光,料子不就卖出去了?
可是府城知名的成衣坊里,最好的大师傅已经离开,他在剩下的裁缝里挑了个稳妥的,可是做出来的款式并不出奇。
款式普通,精致度便会打折扣。跟普通织锦做出的衣服相比,新的织锦确实又鲜亮又有光泽,可是价格上差得太多了!
织锦的价格差异不小,最便宜的才二两银子一匹,大户人家的丫鬟都能穿。没有出彩的打板,任你说出花来也是白扯。
小姐们不是不舍得花钱,她们上了头,啥料子不敢买?
但是样品拿出来,被说成“跟丫鬟穿得差不多”,你就说谁还能买?
这句评价很快传遍府城,黄盛天天在家拍大腿骂街,这特么谁在到处传?一定是自己的老对家。
其实还真不是老对家,是杜春枝这个新敌人。
经过这么一番霍霍,黄盛都快没盼头了。他每晚都梦见衣料大卖,醒来又被拉回现实。
黄盛最后悔的就是一时冲动买了这批衣料,当时上了头,知道京城流行这种虹锦,就全拿了回来,总计一百多匹。
除此之外,听说京城流行绚烂色彩,他这次进货全照着这个挑,拿了将近一万两银子的货。手头能拿出来的都用了,还跟好友借了一些。
回来才发现,除了年轻姑娘穿,贵妇人根本不会买。最可气的是,自从有了“丫鬟”的留言,其它新货都跟被诅咒了一样,都不好卖,这不要命么!
最糟心的是,之前一起喝酒的同行隔三差五就过来大厅,他为了面子不敢说实话,只能跟大伙打哈哈。
“黄兄,你那织锦赚翻了吧?”
“嗨,小赚小赚。”
“黄兄,昨个儿去你铺子,货柜上堆满了料子,今天再去还是那些,不会是卖不出去吧?”
“你看错了,那是同一批吗?头一天的卖完了,又给续上的。”
“前几天被说成丫鬟穿的,不会就是你的新料子吧?黄兄,你是不是被人坑了?”
“莫要瞎说,不知谁家的衣料冒充我华锦阁的,败坏我的名声,我正要去告他!”
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黄盛也不知道自己在糊弄谁。
今天好不容易盼来杜春枝,他能出一匹是一匹,哪能轻易放人走。
“刚才说话急了些,二位千万别往心里去。你们想要素色的,咱们就有素色的,想要庄重的,咱们也有。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拿!”
小二忙从最角落的柜子里取出其它配色的织锦,黄盛道:“在京城以明艳畅销,其余的花色我也拿了些,只是没摆出来。杜掌柜挑些喜欢的,我给个成本价,成不?”
杜春枝不露声色,其实心里十分震惊:居然真有素色的?还以为这料子只有艳丽的配色!
她琢磨了一下便明白过来,上辈子这织锦只见明艳,是因为孟庆娘只做了那一款!吴彩玉只会有样学样,没本事让其它配色出彩,这些织锦便蒙了尘。
杜春枝给庆娘使了个眼色,孟庆娘点点头,将喜欢的挑了五匹出来。
黄盛一脸遗憾,“只拿这点儿啊?”
杜春枝笑道:“我那布偶和绢人才多大?这五匹够做好些件外衣呢。我又没用过这种,不得拿回去试试?你放心,试好了我再来。”
黄盛心道,五匹就五匹,只要她用在布偶上,大不了雇几个人在她门口忽悠,诓骗她多买一些。
“杜掌柜,一共五匹织锦,每匹给您十五两,一共七十五两银子。”
“黄掌柜不厚道啊!”杜春枝当时就不乐意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卖给别人多少,别人九两一匹,到我这儿每匹多要六两,你可真会杀熟!”
黄盛气得直拍大腿,这价格只卖了一个人,就是前几天来的小哥。自己千叮咛万嘱咐,让那小哥千万别说出去,谁知转头就泄了底。
“杜掌柜,这价是赔钱卖的。”
杜春枝瞪起眼睛,“谁信呐,你不是说都快卖光了?走货走得这么好,怎么可能赔钱卖?我看你就是会说嘴,又是要给我低价,又夸我可以做整条街翘楚,最后呢,我还不如一个散客?”
她拍了拍那几匹料子,“我不管,给别人九两,给我怎么也要八两,否则我一匹也不要。”
八两啊,黄盛的心在滴血。这织锦拿货价格正正好好八两,可这只是进货的部分,那车马费不算成本吗?镖局的费用不算吗?
再说了,假如今儿个开了这口子,以后这娘们再来拿货,岂不是蹬鼻子上脸?
黄盛正色道:“八两一匹万万不可,那小哥是我家亲戚,真是赔钱给他的。咱们做生意,成本何止衣料的花费,别的费用也得算在里头呀。这么着吧,你给我四十二两,咱们再不废话。”
杜春枝翻了个大白眼,“黄掌柜开什么顽笑?你就差那二两?平时吃一顿酒也不止二两银子吧?至于这么抠抠搜搜的?罢了罢了,连这点儿小钱都计较,看来这批织锦卖得并不好。”
黄盛豁上了,“就这一次!杜掌柜,这五匹料子我认赔给你,但是下一回怎么也得再加三两。”
杜春枝笑道:“下一回?我啥时候来还不知道呢,行,这次的先结清。”
她拿出银票,黄盛忙叫人将料子送到杜氏布偶的铺子。这次算是近期的大单,那伙计一路走一路炫耀,很是辛酸。
杜春枝自从找到庆娘,便不急着赶工,这一次,她打算放慢脚步,让庆娘开开心心没有负担地做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