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渡野认死理。
——不做一家人就算了,但是既然他打心底里认定了孟映棠,那么她爱哭,窝囊……他都认。
家里的秘密,他也不会瞒着她。
“……祖父和祖母在一起之后,虽然祖母精心替他调理身体,但是祖父也只活了短短十几年,在我爹十岁的时候,祖父去世了。”
“祖母说,祖父流放之前就被人下了毒。倘若不是遇到她,那祖父根本活不过一年。”
皇帝所谓的不赶尽杀绝,不过是为了自己留个好名声罢了,又怎么会真正放过?
“……我爹是祖父祖母的亲生儿子,但是对外只敢称是捡来的。其中波折,祖母那般能折腾的人,你也能想象一二。”
但是让祖父祖母这般小心翼翼的,还是无情的天家。
“祖父在家里根本不受宠,对于那个家,有感情,但也不多。他一个残疾之人,也没有想过为家族复仇。”
可是上位者觉得他活着就碍眼。
从前徐渡野觉得死没有那般可怕,但是当他有了小哭包之后,对于当年祖父临终之前的想法,就有了更切身的深刻体会。
——舍不得,放不下,担心,不甘……
“祖父过世后,祖母还要抚养父亲。可是悲剧到此,并没有结束。”
徐渡野眼中闪过隐忍的愤怒。
他的父亲,从小被祖父和祖母教得温文尔雅,谦逊知礼,文武双全,低调内敛。
可是只因为父亲从虎口之下救了当时的太守之子,被发现了其超凡的能力之后,就被盯上了。
母亲……徐渡野并不愿意这样称呼那个女人,但是那确实是他的亲生母亲,来到了父亲身边。
父亲很爱她,两人结为夫妇。
可是后来,那个女人用一杯毒酒,结束了父亲的生命,离开了昌州。
“……那时候,她已经身怀六甲。”徐渡野喉头微动,眉头紧皱,似在讲一件不相干的事情,可是眼中却被悲伤笼罩,“几个月后,她让人把我送给了祖母。”
孟映棠已经听得泪水涟涟。
她握住徐渡野的大手,低头却把泪水洒落两人手上。
徐家真的……被皇帝害得太惨了。
“大过年的,哭什么。”徐渡野长出一口气,从她手中挣出左手,给她擦拭眼泪。
“从小祖母就告诉我,要夹着尾巴做人,才能活得长久。可是我不甘心,我知道,祖母也不甘心。祖母想要复仇,却又担心把我卷入……”
日复一日,仇恨和挣扎,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祖母的心。
孟映棠搂住徐渡野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前,红着眼圈,泣不成声,“祖母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经历这些。老天爷真的不开眼!”
“有人说这是我们徐家的命,可是我不信命。”徐渡野把人搂在怀里,大手抚摸着孟映棠已经垂下的长发,眼里杀机四伏,“既然烂命一条,那死也要溅他们一身血!”
徐家曾祖开国功臣,获高祖皇帝册封闵王,更被高祖皇帝托孤。
高宗却将曾祖并一家成年男丁斩首东市,女眷为奴,只留曾祖一个残废,流放西北。
曾祖母带着全家女眷,纵火自焚而死。
“外人以为,我爹和我都不是徐家血脉,他们并不知道,徐家尚有血脉。”徐渡野冷笑,“做过的孽,他们要还!”
话说到这里,孟映棠好像依稀明白了明氏和徐渡野暗中做了那么多事的原因。
为了自保,也为了反击。
“徐大哥做什么,我都听你的。”孟映棠道。
她的认真坚决,让徐渡野的心瞬时柔软。
“傻不傻?知道我干的,可是杀头的勾当吗?还会连累你。”
“我活到现在,已经是捡来的命了。”孟映棠声音哽咽,“只是徐大哥,你要小心,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你不能出事……”
“我若是出事呢?”徐渡野狠狠心道。
不是他故意吓唬她,而是有一日,她很可能就要面临那样的情景。
他不怕死,现在却在祖母之外,生出了更多的羁绊。
“你若是出事,我……我会替你照顾好祖母。”孟映棠哭着道,“可是徐大哥,你不要出事。”
“你想让我留在家里陪你?”
“没有,我没有。”孟映棠拼命摇头,“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倘若憋屈一辈子,那徐大哥就不是徐大哥了。”
只是求求你,好好回来。
徐渡野被她哭得眼眶也发热。
娘的,被小哭包传染了。
“小哭包,”他声音难得放轻,似哄,也似叹息,“豺狼并不会因为我们安心做牛马就放过我们。牛马头上的屠刀,随时都能落下。”
祖父和父亲的悲惨,到他们为止。
他不想再做牛马。
“我们要有自保的能力,即使日后真的屠刀落下,拼了这条命,也要拉他们垫背。”徐渡野发狠。
他的能力,或许无法推翻这天下。
但是他在西北一方,已经有了自己的一些势力,日后未必不能继续做大。
天下已现乱局之势,他便是占山为王,也能坚持许久。
未来的路,对徐渡野来说未尝不是迷茫的。
但是他内心始终清醒,无论局面如何变化,壮大自己才是立于不败之地的最好保证。
“……所以你看,”徐渡野低头看着孟映棠,目光怜惜,“你以为你进了福窝,但是可能只是个土匪窝。”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徐大哥若是做土匪,那我就做,做土匪婆子。”孟映棠咬唇道。
徐渡野大笑,捧着她的脸用力亲下去……
他的小哭包,怎么能这么可爱,让他恨不能揉碎融入骨血之中,再也不分开。
没有祖母在外面点火,没有任何事情再能阻止他。
他今日就要彻底占有她。
烛火轻晃,意乱情迷,天上的月亮都羞得藏到了云层之中。
“徐大哥,你,你慢点,我,我害怕——”
青丝铺陈,肌肤胜雪,孟映棠仰面躺在大炕之上,又羞又惧,又充满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期待。
徐渡野肌肉贲张,汗水顺着脖颈往下淌,把她的腿架在自己身侧,声音嘶哑,“好乖乖,告诉我怎么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