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布朗按照李杰提供的麦力哥洋商名单逐个谈判。
经过一番苦战,终于劝说跟着阴国人做鸦片生意的几个麦力哥商人内森、邓恩等人,交给了伍崇曜二十万斤鸦片。
布朗对各位商人说得很清楚,麦力哥现在虽然是中国的第二大贸易伙伴,但是离阴国这个第一还差老鼻子远了,贸易量还不到阴国的五分之一。
麦力哥政府现在也是集中精力关门搞建设,不可能像阴国那样出动海军来保护他们。
如果他们要硬扛,无异于以卵击石。
如果麦力哥人配合,布朗会想办法和皇帝派来的钦差大臣充分沟通,尽量保护麦力哥人的商业利益。麦力哥人在广州积压的合法商品,也包在布朗身上。
眼看阴国就要和大清国开战,这些削尖了脑袋的商人也都认识到,尽快从广州这个即将爆发的战争中心安全抽身,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为了返回麦力哥不跑空,这些商人又和布朗作了一个交易:布朗雇请他们跑一趟螺丝堡,他们将自己掌握的其他各国不法商人储存鸦片的情报交给布朗。
5月26日,收到10个麦力哥商人的承诺之后,布朗又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威严的两广总督府,递上名片,说是有关于阴国的具体情报。
他想亲自见一见这个皇帝派来的钦差大臣兼两广总督林大总督,传说中的清官。
衙门外一位值守的军爷把那名片一扔,骂道:“滚,总督这样的封疆大吏也是你一个鬼佬想见就能见的?”
布朗不出意料地被拒绝了。
不过,林大总督稍后听说他有重要情报后,还是派他的高级幕僚也就是师爷魏源代为接见了布朗。
看来民间传言是真的,这个林总督是一个开明的官僚。和其他大清官员相比,至少愿意睁开眼睛看世界。
简单自我介绍之后,布朗送给对方一捆银元,还有一个信封,说道:“尊敬的魏大人,请允许我代表我家老板表达对林总督和大清帝国崇高的敬意。这是我家老板给林总督的信。”
魏源不动声色收下对方递过来的银元和信,开始像审犯人一样进行问话:“不知你们家老板是哪国人士啦?”
布朗答道:“回大人,我们家老板原来也是大清子民,姓李名杰,只是家产被地主霸占,诉讼无门,不得不在洋船上当水手。后来在麦洲侥幸觅得一荒岛,种了几百亩薄田,顺便做点小生意,算是能够糊口。”
魏源说道:“我华夏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这个李杰何不回国做些本分勾当,为国效力?”
布朗答道:“大人,我家老板说了,还是做生意自在。虽然孤悬海外,但位置四通八达,也能为大清打听些海外诸国消息,同样为大清效力。”
魏源问道:“你现在能给我们带来哪些消息?”
布朗答道:“魏大人,我们只是友情提醒一下。阴国海军船坚炮利,领先大清不下百年,万万不可与之争锋。但阴国陆军装备只不过领先大清三十年,如果大清八旗仍有五十年前的骁勇,再辅之以诱敌深入策略,积小胜为大胜,也许事情还有转机。否则,林总督有可能会损兵折将,落个发配伊犁充军的下场。”
魏源说道:“这个你放心,我大清不仅有精锐八旗,还有绿营、乡勇,总督大人准备从澳门购一批西洋大炮助战,在各海口凭险据守,定教他阴夷有去无回。”
布朗答道:“既然如此,定是万全之策,不过我家老板所请……”
布朗最终提出了移民的请求。
谈判本质上是一种利益上的交换,一旦谈到具体利益诉求,一方总会暴露自己的底裤,就像布朗开始向伍家要钱一样。
对于此时的魏源来说,虽然收了对方二十个鹰洋,但内心对华人背井离乡还是很反感的——这不是赤裸裸的打天朝上国的脸,抹黑上朝天国的形象么?
见对方绕了一个大圈子,最终想从大清移民到海外时,他有些恼怒,质问道:“李老板通风报信,虽然有助于我大清应对阴夷,但怎能引诱我大清子民背弃乡土,做那忘恩负义之徒?”
布朗答道:“大人,两广地瘠民贫,土客械斗,连年不上,每年死伤人数何止百万人?我家老板在海外所购荒岛,也能安排三千户农民,农时种地,闲时可以采些金矿。如果大人能够应允,既能缓解无地农民械斗民变之内忧,我家老板也有了些许自保能力,倘若大清官船今后经过此处,也算是有一个热情的东道主。”
魏源见对方揭大清的伤疤,更是怒不可遏:“看你巧舌如簧,莫不是阴夷派来的奸细,故意引诱我大清子民、背叛朝廷?”
布朗只好小心翼翼解释:“大人误会了,我虽为西洋人,素来仰慕中华文化,深知鸦片荼毒百姓,也支持林大人禁烟事业。大人请看,这是我们麦力哥旗昌洋行十位洋商主动上缴的二十万斤鸦片清单。这是我替大人向他们晓谕天朝法令后,他们自愿交纳的,足见我们洋人诚意。”
为了避免对方的误会,布朗只好又打出一张底牌,把那张麦力哥商人主动上缴鸦片的清单递了过去。
魏源只是瞟了一眼,冷哼一声:“这不过是他们窝藏鸦片的九牛一毛罢了,情况早在我们总督大人掌握之中。你休想在我这里蒙混过关。”
布朗见状,只好再次打出一张底牌,又呈上一张纸:“大人,我这里还有一份清单,这是我打探到的阴国、喝得兰、发烂西等国共三十个不法商人偷运鸦片的寄存地址,估计不下……”
魏源收过清单,仔细看了一下,内心还是很震撼的,这个鬼子怎么知道这么多,难道真是西方来的神仙?
不过,他还是很高冷地回应道:“这个情况嘛,我们官府早就掌握了,就不劳你操心了。”
正如李杰所料,林大总督和他的狗头军师魏源虽然爱国,但也是爱国的官僚,有所有大清官僚的通病,自视甚高,对海外华人,特别是像布朗这样突然冒出来的洋人根本不相信。
布朗虽然能够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官话,遵守了官场的潜规则,又带着满满诚意,亮出了几乎所有底牌,还是在林总督的幕僚魏源那里吃了一个闭门羹,连林刚徐的面都没有见到,更别提要什么批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