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了国,一下飞机,秦淮的手机就收到了沈兰发来的语音留言。
沈兰的声音里满是担忧,她既忧心困在那边许久的陈默,也同样牵挂着秦淮和路只只。她心里清楚,路只只在那陌生之地被困了多久,而秦淮又一个人苦苦等待了多久。
秦淮眉头紧蹙,咬咬牙,发了条微信语音,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撒了谎:“干妈,我见到陈默了,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实际上,坏消息是陈默依旧音信全无,连个影子都没见着,秦淮也不过是凭着自己的直觉猜测陈默会回来。好消息是,按照那个女人的反应来看,陈默应该没什么生命危险,而且他们两人心里都有预感,陈默会来找他们要那个重要到三番两次来取的优盘。
不过,经泰曼达这么一遭,秦淮的“创伤后应激症”竟神奇地好了些许。
第二天一大早,阳光还没完全驱散清晨的凉意,秦淮就拽着路只只来到了医院。路只只一个劲地摇着头,嘴里嘟囔着:“真用不着,真的没事。”
可秦淮哪肯听,硬是拉着她去打了破伤风,她的开挂体质是真用不着,但跟秦淮好像也没法说,真说了,到时候人尽皆知她就要被拉去做实验了。
打完针,两人又马不停蹄地去接已经算是完全大好的林北星。
但帮林北星租房子的时候,又差点闹出笑话。林北星和路只只不同,母亲生前给她留的卡里还有不少钱,她三两句就跟中介说要买下房子时,那架势差点被中介当成冤大头狠狠宰一笔,好在最后被秦淮及时拦了下来。
临到了晚上,秦淮带着路只只和林北星去见了张帅。
终于再次见到张帅的那一刻,路只只和林北星都惊得瞪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地。
眼前的张帅,和记忆中那个青春朝气的少年判若两人,提早步入中年的他,身形发福,肚子微微隆起,头发也变得稀疏,甚至找不到半点曾经的模样。
“……”望着大变样的张帅,路只只和林北星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这变化着实是太大了些。
最后还是张帅先开了口,他眉眼笑着,眼神有些闪躲,“咳,你俩这些年,变化,好像不大,新发型不错,新发型不错。”说着,目光在路只只的卷毛和林北星下午刚做的锡纸烫之间来回打量。
“额……你发型也不错,”路只只吞吞吐吐回了句,后又眨眨眼睛回过神来,看向屋里的环境。满墙都是他们当年踢足球和阿森纳聚会的照片,照片里的每个少年都洋溢着青春的笑容,活力四射,“你们……还挺有情怀的,怎么想起来开酒馆了?”
“早开了…”张帅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落寞,“我技术也不是多好,一毕业大家走的走,散的散,我开家酒馆,还能聚聚人,不是更好?”
“嗯,”路只只点点头,挨着早已倒好酒的秦淮坐下,又抬手拽了拽一直不说话的林北星。
林北星在屋里慢悠悠地兜了好几圈,眼睛仔细地看着那些照片,又打量着屋里的陈设。
路只只和秦淮都以为林北星今天打算当哑巴了,可她一开口,却似平地一声雷,“他们几个,有回来的吗?”
问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清楚,不言而喻。
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时间也跟着停住了几秒。
张帅给林北星倒了杯酒,打破了沉默,“周飞那小子在国外飞黄腾达了,怕是和罗诗雨不打算回来了吧。”
“哦,”林北星坐过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似乎等的是这个答案,又好像不是这个答案。
“喝酒,喝酒!”秦淮大概还是因为忧心陈默的事,大家还没怎么开始,他就已经自己灌下了一瓶酒。
“诶,不对,北星不是刚出院吗?”路只只伸手想拦,又被林北星伸手拂开。
“早好了。”
……
……
最后,四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秦淮满脸通红,靠着张帅,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嘴里哼哼唧唧,含糊不清地嘀咕着陈默长陈默短。
林北星坐在最角落,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只是机械地一口口灌酒,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而路只只,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里索然无味。她有时候其实也想醉一醉,可奈何,就算灌下一瓶医用酒精,系统赋予她的体质也能让她没有一分醉意。
“哎,我老婆打电话了……”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张帅手忙脚乱地将秦淮往路只只身上一推,慌里慌张地跑到后厨接电话去了。
“张帅结婚了?”林北星喝得脑袋晕乎乎的,将胳膊肘往桌上一压,扶着脑袋,歪着头,眯着眼睛看向秦淮。
“对啊……他老婆快生了。”秦淮抬了抬眼,眼皮沉重,看了看林北星喝红的脸,又指指桌上的烧烤串和关东煮,“别光喝啊,吃点儿。”
林北星伸着头,瞪大些眼睛,大概是喝酒后反应慢,过了好一会,又莫名其妙地笑起来,笑声在这略显嘈杂的酒馆里显得有些突兀。
“她这里?”秦淮喝得醉醺醺的,歪在路只只肩膀上,抬起手,手指晃了晃,指着太阳穴,含糊地说。
“你俩,这里都有点。”路只只复刻秦淮的动作,幅度很慢地点了点头,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
……
“诶,我老婆想吃凤梨酥,再见了各位。”张帅挥手散了最后一桌客人,又坐回来,伸手晃晃秦淮,“快点,清醒点,你记性好,这会哪里有卖凤梨酥的?”
“嗯……”秦淮打了个嗝,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又费力地看看手上的表,“最近的关了,但是老商场那边有家24小时便利店,好像卖过……嗯……要去的话帮我带盒熔岩巧克力。”
“熔岩巧克力?!”张帅翻了个白眼,又看向路只只,“看到没,喝成这样还记得你喜欢巧克力。”
“嗯哼~”路只只欠揍地揽着秦淮,得意地笑了笑,“行了,你抓紧叫个代驾,我带他们回家了哈。”
张帅忙着跟店里的店员沟通,过了好一会,又突然从后厨冒出脑袋,“对了,秦淮托我照顾的猫,林北星的猫,明天来我店里拿?”
“珠珠?”林北星猛的抬起头,眼神里瞬间有了光亮,“在你那?”
“对啊,我老婆喜欢,我就从秦淮那接过来养了几个月,不过那猫有点认生,都是我在捣鼓。”张帅说完又回了厨房。
林北星却在原地愣了好一阵,直到路只只扶着喝得走不了直道的秦淮,腾出只手拽了拽她的后领。
“快点的,再晚代驾都不想接秦淮这个醉鬼了。”路只只扶着秦淮走到店门口,又不放心地看了眼林北星。
“来了。”林北星不知为何却突然显得很高兴,顶着红扑扑的脸蛋,脚步还有些不稳地走上前来,扶住了秦淮另一只手臂。
“你行吗?你喝了多少?”路只只看着脚步也不怎么稳的林北星,眼里满是担忧。
“没事儿。”林北星尾音上扬,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她是真的很高兴。
其实,究其原因,她是突然觉得,自己还没有被遗忘……好像,她是真的认识了很好很好的人。
喝多了的秦淮比如今平日里要吵闹许多,一回到家,就开始折腾。
一会儿皱着眉头,低声嚷嚷,“解酒汤太烫了……只只~”
过了一会,又在屋里东翻西找,嘴里嘟囔着,“只只,我的衣服呢?怎么找不到了。”
没多会儿,又从浴室传来他的呼声,“洗澡水好凉啊,只只,这怎么洗啊……”
也或者,他本来就很吵闹,只是借着酒劲,毫无顾忌地想引起她的注意……都一个人生活五年了,他怎么会不知道衣服在哪,怎么会不知道洗澡水如何加热?
路只只心口却沉闷着,她离开的那五年,秦淮一个人会有多孤独呢?
“只只!”
“来了来了!”
……
……
秦淮喝的太多,一下子便睡到了日上三竿,周游来找时,厨房正熬着小米粥,路只只披了个小毯子戴着眼镜坐在电脑前拯救那只优盘。
“进来?”路只只歪了歪头侧过身子示意周游往屋里看,简单的配色,只是哪哪都是两人的生活痕迹,情侣杯,情侣餐具,情侣睡衣……周游在心里默默感慨,想不到,秦淮私底下比面上还腻歪。
“小淮淮呢?他回来了也不吱一声?”周游换了鞋第一次进了秦淮家,迎面对上了从洗漱间刚出来的秦淮。
“说吧,什么事儿?”秦淮擦了擦头发瞥一眼秦淮,指了指沙发,“坐。”
“额……”周游看看路只只又看看秦淮,一时间卡了壳。
“干嘛?专门来蹭午饭的?”秦淮将毛巾往脖子一挂又走到了厨房,“正好,让你赚了碗粥。”
“我是…我是来问陈默的事得!谁要蹭饭了?”周游愤懑的仰着头一脸不服气。
“哦,真不吃?”秦淮笑着打开锅里闷着的鱼香肉丝和茄子肉沫。
周游眼睛一亮,态度简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搓了搓手凑过来,“有米饭吗?”
“有,”路只只捣鼓好一阵敲下了回车键,从电脑前抬起头对上秦淮的视线,“好了,现在等着就行了。”
秦淮眯着眼一笑,顺手将周游推到锅前,“盛下菜,盘子在柜子里。”
周游满心满眼都在香的他就要流口水的饭菜,结果盛好饭一转头……那俩人又腻歪上了。
“能不能体谅一下单身狗?我是来做保姆的吗?”周游把饭菜往桌上一放,幽怨的掐着腰。
“擦擦口水,人家保姆才没你那么馋呢!”秦淮把埋在路只只颈窝的脑袋抬起,站起身将毛巾往脏衣篓一丢。
“什么意思……秦淮…”周游眯着眼睛瞪了瞪秦淮,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切,小爷偏要吃,而且都给你吃干净!”
……
……
秦淮大概有意想栽培周游,下午的时候,秦淮带着周游去了他们几个的母校,路只只和林北星便驱车去接了小猫咪珠珠。
林北星为此还特意去服装店买了身她曾经常穿的款式,连饰品香水都一一复刻。
不过,最感人的是…珠珠居然真的没忘了林北星,只是从张帅怀中盯了林北星一会,便一跃而下跳到了林北星脚边。
林北星那边还没开始哭呢,路只只咬着嘴唇使劲憋眼泪,表情扭曲的张帅怀疑人生。
“你想哭就哭好吗?当初什么糗样没见过……”张帅抽了抽眉毛,从店里的冷藏柜里拿出盒熔岩巧克力,“吃之前跟秦淮那小子看一眼,可别说我不讲义气没给带。”
“喔,喔……”路只只忍了半天,泪珠子还是啪嗒啪嗒落在了手背,接过熔岩巧克力时还被塞了一手纸。
“都老大不小了,回车里哭去,我还得做生意,”张帅面上赶人,回过头也吸着鼻子擦了擦眼角的泪。
好像老朋友见面总是有那么多感伤,一眨眼便物是人非,一眨眼便是九年后,当初几个人在民宿里醉的像是不管明天,高谈阔论说梦想。
可一眨眼,人便再凑不齐了。
……
……
接完猫,路只只和林北星本打算回公司,谁料周游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子便打破了车里本来有些感伤的氛围。
“我干嘛摸你屁股?!我自己有屁股!”错按了免提,秦淮的声音一下子如排山倒海般击碎了路只只本来就不多的面子。
“咳……没事,没事,乖,”林北星安抚了下被秦淮声音吓到的珠珠,又抬手“好心”帮路只只关掉了免提。
……
但实在没什么用,因为路只只一开口便是,“周游?!秦淮摸谁屁股了?!”
“我没有!!!”听到路只只声音的秦淮好像真急了,夺过电话便开始辩解,“我是那种人吗?!我是吗?!”
路只只将电话拿远了些,吞了下口水,想了半天也没找出什么安慰的词,看了眼林北星,又用手挡着小声对着手机耳语,“我是好吗,我是。”
电话另一头又一瞬间安静了,路只只这才反应过来,周游那小子也开了免提……
这下好了,仅有的一点颜面也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