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绮把他的按坐在长凳上,给他倒了一碗茶:“饿了吧!我煮碗面给你吃。”
不待溥洽说什么,她已蹦蹦跳跳跑开去灶前,和老婆婆说了几句,老婆婆笑着把灶台让给赵锦绮,自己坐到一边喝茶去了。
赵锦绮撸起袖子手脚麻利的忙活起来。
溥洽惊讶过后,看着灶台前忙碌的女子,心中生出些宁静平和之感来,一种奇特的安全感和归属感,将他的心包围,是他从未体验过,也从未真正理解过的家的感觉。
他起身踱过去,因为想起她的厨艺,为了确保她不把这炸了,把自己弄伤,他必须得离她近些,好控制局面。
赵锦绮:“你来干什么?去,去,歇着去!”
溥洽:“我不累……我来帮忙。”
赵锦绮:“不用,我一个人应付的了。那些复杂精美的菜式,我把握不住。煮饭煮面,可是我的看家本领。”
赵锦绮心道,前世落魄那一段时间,可就靠着自己动手做这种饭才活下来。那时宫里那些人不会分别的东西给她,她不是煮白饭吃,就是煮面吃,菜和肉那是不可能有的。
所以酸枣糕、煮饭和面是她仅有的厨艺。
溥洽不走。
赵锦绮道:“那好吧!那你……”她环视一圈道:“那你帮我烧火吧!”
溥洽点点头,将衣袍撩起,就在灶前蹲下身去,灶堂前一片地倒显得有些拥挤。
他拾起柴火,往灶膛添进去,又拿起吹火筒,火钳等工具,略一研究就知道用途了,很快将火生的旺起来。
赵锦绮看他起初还有些忙乱,但很快有模有样的掌控了灶堂,笑着继续和自己的面。
老婆子坐在一边,笑吟吟看着二人在灶间忙活的身影,又似乎透过他们看到年轻时的自己和老伴。
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面上桌,一个大碗,一个小碗,大碗里卧着两个荷包蛋,小碗里窝着一个。
赵锦绮将溥洽拉过来坐下,将大碗推到他面前:“快吃吧!”
溥洽看着那一碗汤面,面条细流匀称,汤色清亮,葱花鲜绿,配着两个圆圆的荷包蛋,一阵阵鲜香味钻入他的鼻子,令他食欲大开。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个荷包蛋,放入赵锦绮的小碗:“你瘦了不少。”然后埋头吃起来。
第一口下腹,他愣了一下,居然,很好吃!
赵锦绮看着碗里多出的一个荷包蛋,心中甚觉甜蜜,于是手支着头,看那人埋头大口吃面,何其优雅,何其……快?!
老婆子端着两碟小菜走过来:“丫头,老婆子没什么招待你们的,这是我自己腌的酱菜,送你们吃了,不收银钱。”
赵锦绮忙接了放在桌上:“谢谢阿婆。”
转头,见溥洽碗见了底。
她道:“没饱吧!我再煮一碗给你”
溥洽犹豫一下,轻轻道“不用了,又要重新做。”
赵锦绮笑道:“我看婆婆年纪大了,怕她做面辛苦,所以做了很多面条,煮一下就好。”
溥洽又犹豫一下:“那我再吃一……两碗吧。”说着起身往灶台走:“我去烧火。”
赵锦绮失笑,将他拉回来坐下,把自己那碗送到他面前:“我还没动过,你吃吧!灶上火够了,我去下面。”
说着,转身对老婆子说:“婆婆,你吃饭了吗?我给你也下一碗。”
老婆子笑着应下并道谢。
溥洽端起碗,看到赵锦绮在灶前蹲下,用吹火筒对着灶堂吹,一股黑烟喷出,将赵锦绮的头险些包裹。
他将那碗面放到老婆子面前:“我还没动,你先吃吧。”说着,起身去将赵锦绮替下,自己拿着吹火筒吹。
赵锦绮道:“你去歇着,我一个人可以的。”
老婆子端着面笑道:“丫头,你别劝了,他呀,跟我家那口子一样,从来不自己吃独食,这样的郎君可不多见了哟!”
赵锦绮笑着搭几句话,老婆子高兴的说起来:“现在这世道是男人的天下,那些男人个个轻视厨房,觉得我们女人也就是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做些汤汤水水,没什么要紧的。
你看有多少男人到了吃饭的点,就盘腿坐到那儿,等着女人伺候他吃,伺候他喝。那些男人却连等女人一起吃饭都不肯,更不要说进厨房给女人打下手。
哼!这几十年我就没见过一个像我家那口子那样的,天天愿意在厨房给我打下手。今日遇上你们,也算是破天荒见着了。”
赵锦绮笑着附和两句,问道:“那您和老伯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老婆子脸色有些红润,吃了一口面道:“说起这个事儿呀!”她先捂着嘴嘿嘿的笑一阵,才道:“我公公都拿我们说是什么梅什么马。”
赵锦绮:“青梅竹马。”
老婆子甩甩手:“是,是就是这个。
我家世代都是卖面的,我打小就不喜欢做面,凭啥男娃子能上学,能下地,能读书?我就只能在厨房里学做面?但没办法,被我娘逼着学,不学就捞棍子院儿里、村儿里追着打。
我家那口子那会儿也小,和我家是对门的邻居,我挨打实在没地方躲,就往他家跑,他就拉他爹出来劝我娘,他爹是落榜的秀才,我娘受不了他爹那文绉绉的一套,就不追着打了。
我躲在他家,他就要劝我好好学做面。
我说我不想学。
他说你学了以后饿不着。
我说我看着厨房就觉得又小又闷。
他说那以后给你弄个露天的厨房,又敞亮又宽广。
我说我不爱做面,太无聊了。
他说我陪着你,我给你打下手。
我说你能陪我多久?
他就不说话了。
我以为他变卦了。
可从那天开始,他真的就到厨房给我打下手了。这一陪,就是一辈子。”
赵锦绮听的心中感触,道:“婆婆,你运气真好。”
老婆子听了,笑道:“丫头,你运气也不差。”说着朝着灶堂前背身埋头烧火的溥洽努努嘴,冲赵锦绮挤挤眼。
赵锦绮笑笑,心中有些酸涩,他与她身上都背负着太多,不知何时才能过上简简单单的田园生活,她做饭,他烧火,他画画,她研墨……
或许这辈子都不能吧!他们连在一起都是极其困难的事。
溥洽拨着火的手顿了顿,无声的叹息,她心中所想,他能感知,却给不了她答复。
吃过饭,赵锦绮便拉着溥洽去散步,散够了,找了家小店,要了房,将他推到床上。
溥洽红了耳根:“做,做什么?”
赵锦绮:“睡觉啊!”
溥洽别过脸,脖子也红了。
赵锦绮从他身上爬过,够到了床里侧叠放整齐的被子来,盖在他身上,然后起身坐到床边:“你睡吧!睡着了,我再走。”
溥洽:……原来只是安顿他睡!
溥洽看到她眼中的坚定,知道拦不住他她,于是掀开被子要坐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赵锦绮压住他:“我知道,劝你无用,但我想让你好好吃一顿饭,睡一会儿觉,养足精神再去。
我先走,你睡醒了去哪儿都不会有人拦你。”
溥洽:“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进宫,我扮成侍卫跟着你。”
赵锦绮:“他们要的是我的活血,不会让我死的,放心吧!”
溥洽有些生气:“不行。”
赵锦绮笑道:“为什么不行?”
溥洽脸转向里侧,语气缓和了些:“不行,就是……不行。”
赵锦绮忽然弯腰将脸凑过去:“哪有你这样的人?连一个原因都说不出来,还不许我去。”
沁甜温热的气息,如羽毛般似有似无的洒在他耳朵与脖颈处,他的耳朵又烫又痒,被子下的手下意识握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锦绮嘻嘻的笑道:“那我替你说一个,你是不是……喜欢我?”
溥洽心脏猛然一抽,脸也通红了:“我,我只是,我只是作为……朋友……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