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虽然对慕容英没什么好感,但终归不忍心见他下场太惨。
毕竟,她将他卷到了这场风波里来,总要见他平安无事,才能心安。
但她觉得这想法说出来,他八成不是嗤之以鼻就是冷嘲热讽,于是随口敷衍。
“看看你死了没,要是受伤,我生意不就来了。”
话音未落,她还是得到了一抹冷笑。
原本都做好了又要被掐的准备,不料这回却风平浪静。
“你都还活得好好的,我怎舍得先行一步?”
慕容英拽得清清一个踉跄,随即转过头,继续前行。
他在听到楚昭珩姓名时,便已洞悉其大齐国君的身份。
正如清清昔日所言,他欲达成心中所愿,单靠武艺精进,无异于缘木求鱼。
如今他有漕帮财力为后盾,唯独欠缺一股真正的势力作为支撑。
而楚昭珩的出现,恰似天赐良机。
慕容英侧首,不动声色地瞥向身旁清清,眼中闪过深思。
他目标明确,意志如铁。
唯有这女子屡屡出现,成了他计划中的变数。
她不仅随意搅局,还时常令他心生恼怒。
如此牵动心弦,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二人间的微妙交锋,旁人无从知晓。
唯有那双紧握的手,落在有心人眼中,格外刺眼。
楚昭珩所中箭伤,虽非疑难杂症,却因箭上倒钩,令宫中御医不敢下手。
稍有差池,便有致残的风险。
“你们只需告诉我,如何才能治好父皇。”
楚令仪眉头紧锁,目光凌厉,扫视跪了一地的太医。
“这,这......”
太医院院判杜仲跪在最前,额间细汗涔涔。
他为官二十载,行事素来稳健。
如今又是伤在陛下身上,更是慎之又慎,不敢轻易决断。
“先服‘醉心散’麻痹神志,再于檀中、尺泽、上星三处施针止血。”
清清细细查看楚昭珩伤口,估量深度后,掀开帘幕走出。
“继而将伤口再扩三寸,避开经脉,或可一试。”
她处理外伤经验匮乏,仅凭所学,将药、针、术三者融合,提出了方案。
杜仲见清清年幼,竟敢指手画脚,心中十分不满。
但念及她是陛下带回来的人,面上仍维持客气。
“姑娘所言颇有道理,只是风险甚大,下官未曾实践,实不敢贸然损伤龙体。”
言及此处,他忽生一计。
“若姑娘曾有此类治疗经验,我等愿全力协助。”
既不失身份,又将难题推给清清。
“我没有处理过,只是觉得这样做可行。”
清清面对楚令仪的期待,坦诚以告。
她心思单纯,却非愚昧。
楚家父女虽平易近人,毕竟是皇族贵胄。
与之打交道需谨慎万分,更遑论在其身上动刀。
楚令仪闻言,不禁面露迟疑。
杜仲等太医束手无策,清清虽有良策,却风险重重。
一时之间,她陷入两难。
慕容英瞥了眼清清,又扫视帘后人影。
心知若能治愈此伤,定能更得楚家父女信任。
但若失败,则前功尽弃。
他沉吟片刻,一时没有拿定主意。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让慕容姑娘一试。”
楚昭珩虚弱却坚定的声音响起。
“父皇!”
楚令仪闻言,急忙奔至父亲床前。
“我们已经尽力,剩下便交给天命。”
楚昭珩出身行伍,因不满大齐皇帝暴政,割地求和,遂起兵反抗,终登皇位。
他半生戎马,从未畏惧,唯一牵挂,便是爱女。
“若父皇不测,勿怪任何人。
也不要哀伤,擦掉眼泪,坚强走下去。
我们生来便肩负保家卫国重任,我的女儿定能做得比我更好!”
楚令仪含泪点头,深吸一口气,转向清清。
“有劳慕容姑娘。”
清清聆听二人对话,脑中忽然浮现柳慕白将神针七篇交给她时的话。
能力愈大,责任愈重。
你无法逃避,只能变得更加强大,与之抗衡。
她心念一动,刚欲上前,却被拉住手腕。
“你有几分把握?”
耳边传来慕容英低语,用的是传音入密。
“若不可为,我带你走。”
他极力欲借大齐之势,以成己愿。
但见清清神情凝重,那股锐意进取竟莫名黯淡了几分。
若她失手,招致楚令仪报复......
清清身形未动,只轻声道。
“即便胜算全无,我也不会退缩。”
拔箭所需要的东西很快全部备齐。
帘幕之后,慕容英视线受阻,心跳却如擂鼓,脑海不断回放清清方才的神情。
她这等粗鄙市侩的女子,怎会有如此决绝之态?
他尚在沉思,沾血的箭矢已被置于托盘上,由几位小太医送出。
“公主,成了!”
小太医们身上还沾着血迹,脸上却是喜气洋洋。
“利刃已经取出,陛下已无大碍了!”
见清清年岁小,他们本以为希望渺茫。
不料她手法高明,用药精准,一手神针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往日里太医院又保守又封闭,他们难以出头。
此刻只盼能有机会,向清清讨教一二。
楚令仪闻讯大喜,方才一直噙在眼眶中的泪珠,此时终于滚落。
“陛下大喜,公主大喜。”
杜仲见状,急忙上前。
“臣等这就去开具益气补血的药,为陛下调养身体。”
其余太医亦纷纷附和。
不料,身后却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此刻不宜进补。”
清清虽已疲惫不堪,但仍强打精神道。
“陛下伤口极深,加之体质强健,盲目进补表面看似恢复元气,实则打乱身体自我调节的节奏。”
她微微蹙眉,示意侍女取来纸笔。
“应以性温之药,辅以日常食材调养更佳。”
狄秋阳深谙五行天理,将“天人合一”与“天人感应”融入到了医学理念中,认为人体健康应顺应自然,而非盲目依赖药物。
清清深以为然,如今问诊开方不强求用药,而是更注重饮食与生活方式的调整。
杜仲先是在清清的衬托下显得无能,此际想抢占功劳,又被她驳得哑口无言。
一时之间,老脸涨得通红。
清清心觉已经没自己的事,又见慕容英在一旁静立,便抓紧机会,向楚令仪告辞。
“公主,陛下已经无恙,我是不是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