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传出嘤嘤的哭声。
“这位大哥,你怎能对弱女子下此重手?月芽是我的婢女,也是为我着想,说话直了些。
你若有不满,冲我来,怎能打人呢?”
孟晚晚的声音娇娇弱弱的,充满着无助感。
闻之令人心生怜惜。
有个汉子,不明所以,信了她的鬼话,当真以为是车夫欺负人。
顿时侠义心起,跑过来打抱不平。
一把揪住车夫,二话不说拔出拳头就想打人。
“住手!”
淳阳身边的嬷嬷得到主子的暗示,立刻下马车阻止。
“这位爷,有话好好说,莫动手!”
“怎么?你家车夫能欺负弱小,我就不能替天行道?”
车夫惊魂稍定,立刻解释。
“是她先用鞭子抽我,你看我的手臂。”
车夫抬起胳膊,破损的衣服下,露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汉子迟疑了,缓缓将手放下。
地叫月芽的婢女爬了起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
“大哥,我不过替自家夫人分辩几句,他便出言不逊,欺辱我家夫人,为夫人名声着想,我才无奈自保,挥了鞭子。”
这下子,犹如捅了马蜂窝,人人义愤填膺。
“车夫都穿绸缎衣,可见是权贵人家。难不成想仗势欺人?”
“哼,长公主早就说过,‘不以出身论英雄’。她老人家无高低贵贱之分,对女学子一视同仁。你们是哪家的?竟敢以强凌弱?”
“一个车夫狗仗人势,哪来的狗胆?”
议论声一丝不差地落入婢女的耳中。
她心中得意,面上却哭成一片。
双手死死拽住汉子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
“大哥,算了吧,咱们普通人家,怎么同高门大户斗?咱们斗不过的!我,不想平白连累你!”
糙汉子哪里受得住这一哭一求一哀嚎?
“妹子,我不怕,‘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放心,我定然替你讨回公道!”
紧接着,他重新拔出拳头,就想往车夫脸上招呼。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拳手落下的一刹那间,横空出现一只手,牢牢地固定住汉子的胳膊。
那只手清瘦骨感,却力大无穷。
汉子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竟然无法撼动分毫。
顿时涨红着脸,呵斥:“你是谁?为何多管闲事?”
宋黎冷声道:“你若放手,我立刻松手!”
汉子无奈,只得放开车夫。
“看你人模狗样的,怎的替狗说话?”
宋黎不温不火,抱拳一礼。
“这位大哥,稍安勿躁!咱们先把事情弄清楚,再喊打喊杀不迟。”
这句话说得在理,汉子冷哼一声,没再作声。
宋黎走到孟晚晚的马车前,淡施一礼。
“马车里的夫人可愿下车一见?”
孟晚晚端坐马车上,脸色沉了下来。
原本局势一边倒,都在帮她。
突然,横空出现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令她很不爽。
她刚刚回京,老宅的人都认不全,更不可能认识宋黎。
当下没好气地回答:“我乃后宅女子,实在不方便抛头露面。”
语气里满是委屈,明里暗里指责对方失礼。
边上几个常年劳作的妇人听见了,心生怜悯,上前帮腔。
“大人,您有话就直说!马车里的夫人,与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不同。若冒然下车,只怕会受夫家责备。”
“是啊,女子难为!虽然长公主不断努力提高咱们女子的地位,但出嫁的姑娘,一旦行差踏错,定会受婆婆的责备。”
说着说着,几人感同身受,不由悲从中来,抹起了眼泪。
孟晚晚带着哭腔感谢。
“多谢几位大姐!长公主就是我的婆婆,婆婆是明理之人,自然不会责备我。但我作为媳妇,更应该谨言慎行,规行矩步,万不能给长公主抹黑。”
众人一听她是长公主的媳妇,群情激动,一边赞叹她言行得体,一边纷纷围拢过来。
大有尽一己之力,护住她的意思。
“是啊,大人,算了吧!大家各退一步,让车夫道歉一声就算了。”
车夫气得倒仰。
自己平白无故吃了一鞭,竟然还被人当成罪魁祸首?
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去?
“明明是那婢女先打人,怎的还是我的错?”
渐渐平息的民愤,再度被激怒。
“啊哟喂,我说你这车夫懂不懂好赖话?咱们都替你说话了,你还不认错?”
“天下哪有你这种人?敢情错的都是人家,你啥错没有?”
“无耻之徒!既然如此,便送官吧!我倒要看看,在官爷面前,他还嚣张得起来吗?”
孟晚晚一听要报官,立刻紧张起来。
连忙出声阻拦。
“诸位父老乡亲,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们为我说话,我已然心满意足。
此事便算了吧!
我的婢女也有错,她错在脾气大,见不得旁人欺负我。
我替她向这位车夫致歉。
圆月,拿五两银子给车夫,让他回去治伤。”
这一番作派,更加赢得众人的好感。
“夫人当真明理,果然是长公主的儿媳。这份气度、胸襟,哪是一般人能比的?”
名叫圆月的婢女下了马车,硬要塞银子给车夫。
车夫躲着不肯受。
两人推搡间,满月脚下一崴,整个人扑倒在地,痛得呲牙咧嘴。
“这位大哥,我家夫人是好心,你不领情就算了,为何还要推我?”
车夫怔忡地看着自己的手,百口莫辩。
冷汗从额角渗出。
“你休得胡说,我根本没推你!”
在场之人哪里肯听他的解释?
本来对他印象就差,如今见他狡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几个汉子围了上来,和先前那个汉子形成合围之势,似乎不给车夫点颜色看看,绝不善罢甘休。
娉婷坐在马车上,脸色惨白如纸,身子抖如筛糠。
云氏一脸同情地看着她,想张口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冯氏怒其不争。
“三嫂,你愿意退让,旁人非但不会感谢,反而得寸进尺。
瞧瞧,都敢对外宣称是三哥的妻子,娘的媳妇了!”
这孟晚晚为何如此胆大?
还不是崔琥给的底气?
娉婷的脸色更难看了,一颗心生疼生疼。
她拼命按住胸口,试图减轻绞痛感。
可一切皆是徒劳。
云氏悄悄拉了拉冯氏的衣袖。
“你少说两句!”
“凭什么不说?你们都哄着三嫂,让她看不清真相!三哥早就弃了她,半分颜面不给。
三嫂,你若不及早醒来,早晚被吃得一干二净。”
娉婷噏了噏唇,刚想说话,外面传来崔琥的声音。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