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静婉激动的一下站了起来:“阿湛!真的是他!”
沈湛看着她,点了点头,平静吩咐道:“都进来吧。”
墨白带着另个人走了进来。一人身材高挑、健壮,面无表情;另一人则是个姑娘。姑娘十五六岁,一身半新的粉色细布衣裙,微胖的身材。
“是寒光吗?”许静婉靠近沈湛耳边低声耳语道。
沈湛看了一眼含光,点了点头。
含光也看着他,眼神显得陌生,神情也略显紧张。
沈湛又看向一旁的姑娘,含光谨慎地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沈湛挑眉,看向墨白。
这可是他的第一暗卫,是他最得力、最信任的手下。如今却为了一个小农女防备起他来。
墨白伤感道:“将军,含光失忆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记不得以前的事。”
许静婉听了心中一阵难过。
她将棋子拂开,起身来到含光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个姑娘是你什么人?”
含光目光满是疑惑,后退一步,恭敬道:“回夫人。莲花叫我大山。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曾是沈将军的侍卫,是他最信任的人。你都不记得了?”
含光看向沈湛,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又低下了头。
半晌后,他试探道:“还时常会梦到自己和许多人厮杀。但是,我看不清都是些什么人。我……我的确会武功……”
含光说着面露痛苦,用手拍着头……
那个叫莲花的姑娘从含光身后走出,俯身道:“夫人,求您别问他了。他一会想过去就头痛难忍。”
许静婉拉住含光的手臂道:“不要想了。我是医者,我会治好你的,让你不再头痛。”
她看向莲花道:“莲花姑娘,说说你是怎样救了含光的?哦,也就是你说的大山。姑娘放心,若真是你救了他,你不只是含光的恩人,也是将军府的恩人。将军府必有重谢。”
莲花悄悄觑了一眼沈湛。她对这个面具将军还是心存忌惮的。
“姑娘莫要紧张,你只需实话实说。”许静婉道。
莲花挨着行光小心坐下,斟酌着用词道:“回夫人的话。几月前,我去山上采草药,在一处山下看到了大山。他那时浑身是血,我以为是个死人,吓得转头就跑。
跑了一段路,又想到他或许只是昏迷。若是放在山上不管,他定然会死的。我爷爷是山洼村的郎中,一生治病救人。他若知道我见死不救,定会生气。
后来,我壮着胆子回去查看。他果真还有气息,只是晕了,就把他拖了回来。夫人,民女不需要重谢,只祈祷您能治好他。他时常想记起自己是谁,头疼的撞墙……爷爷也给他调理着,就是不太见效……”
莲花说完舒了口气,一双杏眼看着许静婉,等她继续发问。天太晚了,他们今夜若是不回去,爷爷一定会担心的。
屋中几人都心疼地看向含光。许静婉低下头,她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眼中的泪光。
“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你家里?”沈湛突然开口道:“你们从没见到有人去村子找人吗?”
“回……回将军的话。他一直住在我家。他很勤快,爷爷喜欢他。我俩……差不多每天都山上。我采药,大山打猎……从没见过有人找他……”
许静婉整理好情绪,道:“莲花姑娘,你和你爷爷都是将军府的恩人,改日我们定将重谢你们。
你们是来观灯的吧?如今天色已晚,不如今日就先住在将军府,明日再派人送你回去。”
莲花闻言看了一眼含光,道:“夫人。我们村子离这里也不远,走上两个时辰就能到。今夜我们若不回去,爷爷该担心了。”
“这个好办。一会着人快马加鞭,去和你爷爷知会一声就好。”
莲花捏着衣襟嗫嚅了半晌,终是没再拒绝。
含光看看沈湛,又看看莲花,最后与莲花一起跟着白芷两人出去了。
室内,许静婉抚着沈湛手臂,笑着安慰道:“阿湛不要担心。含光应该是脑子受了伤,失忆了。这种情况应该能恢复的。”
“嗯。大概需要多久?”沈湛道。
“如今他回来了。在熟悉的人和环境里,应该很快的。我再给他开个方子,快的话两三个月就能见效。若要完全痊愈,少则半年,多则一两年。这个也是因人而异的。”
“如此,就拜托婉婉了。”
许静婉道:“夫君莫要客气。”又回头吩咐墨白:“你尽量安排含光去熟悉的环境生活。多接触熟悉的人和物,有利于他病情恢复。这些白芷不了解,你去安排吧。”
一旁正激动的墨白被点名,忙应道:“是,夫人。属下一定安排好。”
承影早门房听说含光回来了,却不知道他失意了。此刻,他正等在房里焦急地来回踱着步。
一见含光进来,他激动地一把抱住了。又抱着使劲晃了几下,才道:“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哈哈。哥,你可回来了……”
承影笑着说的,却流出了眼泪。
他使劲擦了一把,又道:“我太激动。你快说说,这段时间你都在哪儿,过得怎么样。”
含光愣愣的站在那。这人他虽然不认识,但是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看到了自家的小兄弟。
看到他鼻涕眼泪的样子,他觉得好笑,心中却是酸酸的……
看承影疯够了,墨白一把拉住他。
道:“你消停一下吧。含光头部受伤,失忆了。将军要你好好照料他,多和他聊聊故去的事。要慢慢来,别强迫他。想多了他会头痛。”
承影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他又看向含光,见他一副尴尬的模样,咬了咬唇。片刻后才笑道:“对。慢慢来。夫人医术高超,一定能治好你的。”
墨白出去了,承影拉着含光坐下。他一边给含光收拾床铺,一边道:“哥,你的东西都给你留着呢。你看看,什么都没少。”
承影说着,从床铺下取出一个木匣子:“还有你的迷药、毒药,都在这呢。”
含光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接过木匣打开,翻着看了看。半晌后,抬头对承影道:“……嗯,谢谢。”
承影一愣,随后一挥手:“咱俩还用说谢吗?对了,你吃晚膳了吗?……还没有吧?我去厨房给你热些汤圆来。夫人今日新买的,好几种馅呢。”
“……好。”含光听着他念念叨叨的,感觉很是舒心。
承影说着放好了被子,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今儿个弟弟主动伺候你一回。一会洗脚水也给你弄来。不要你顶银子……”
含光看着离去的承影,瞠目结舌。
这一幕似曾相识……
上元节刚过,太子一行人就动身去北疆了。
皇后原本要去见太子一面,送送他的。可是她被另一个噩耗彻底击倒了,没有去成。
噩耗是大宫女玉钏告诉她的,说今日陛下下旨处置侯府了:齐侯及府中年满十八岁的男子都被判了斩刑,秋后问斩。其他女眷及未成年男子全部降为奴籍,流放岭南。
太子太傅也在狱中自尽了,陛下便没再追究。
皇后听后禁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一旁守着的嬷嬷喜极而泣:“娘娘,您可算醒来了。老奴担心死了。”
皇后微睁着眼,静静躺着。过了许久才轻声道:“我睡了多久?”
嬷嬷抹着眼泪道:“娘娘昨日午时晕倒的,今早才醒来的。”
皇后闭了闭眼,努力稳住声音哽咽道:“瑞儿已经走了?……嫂嫂一行人何时出发?”
“回娘娘。太子昨日走的。不过您放心,太子妃向陛下请求,陪着太子一道去了。齐夫人一行人十日后方才启程。”
“阿娟是个有情义的。我没有看错她。”皇后眼角又流下泪来:“我却看错了那个最不该看错的人。青岚,我好后悔啊……”
青岚是嬷嬷的闺名。她是皇后的陪嫁丫鬟。
皇后说完突然猛咳起来。
嬷嬷扶起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劝道:“娘娘,事已至此,您要想开啊。”
“想开?你说,我要如何想开?我的家人曾倾尽所有,鼎力助他上位。如今,他流放了瑞儿,还要杀我齐家男儿,就连妇孺也不放过,都要悉数流放。
青岚。你说,岭南那样的地方,就是青壮年去了也未必能活。嫂嫂一群妇孺,流放他们与杀了有何区别?只不过还要多受些罪罢了。
他是在报复我……为了那个贱人报复我……”
皇后哭诉着又咳了起来,仿佛心肺都要咳出来了一般。
嬷嬷收回为她擦嘴的帕子,上面赫然留着一滩鲜红的血迹。她尚未来得及藏起,皇后就喘息着道:“你也不用藏了。我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灯尽油枯。如今若死了,倒是解脱了。”
“娘娘,您可不能这样想啊。您若走了,玲珑怎么办?您得想想她啊。你晕倒,她哭得泪人似的。
昨夜她也是大半宿没睡。老奴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