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所以她知晓?
寿康宫正室之内,安陵容一手托着腮,一只手浅浅敲在榉木案上,寿康宫的中央还放着那幅五蝠献寿地毯。
好像什么都没变,好像太后还在。
玉墨望向屋内端坐的安陵容,见她如今坐到了太后常年端坐的红耀竹枝椅。
玉墨不由得勾唇一笑,又在见了乌拉那拉氏青樱以后,沉下脸来。
青樱突然见到她身后的阿箬便被这群寿康宫的宫女押住了,她神色猛的一变,凝了眉问道:“諴亲王福晋,你这是做何?”
安陵容轻轻掀了眼皮,手上的玛瑙珠子拨弄得缓慢,隔着榉木案,她朝着乌拉那拉氏青樱招手,说出的话却让青樱惊心:“阿箬以下乱主,寿康宫中庭行刑,赐一丈红。”
青樱听到这话,忍不住跪下求情,她声音低哑:“皇上,阿箬陪着臣妾从小长大,臣妾顾念着情分,皇上可否放过阿箬。”
“阿箬是无心的。”
中庭内,已经有长凳,立春上前将阿箬一把按在长凳上,惊蛰的手下用力,将阿箬按在长凳上,玉墨亲自上前执杖,阿箬惊慌失措之下大呼:“奴婢无错,为何要杖责?”
玉墨二话不说,那长杖打在了阿箬的腿部,她自从上次富察郎中在王府中庭行刑的时候便开始研究,如何能手上用力,而不留痕迹于皮,以及如何能省力将那一丈红施以极佳的效果。
她看着下头的阿箬不屑,手上的棍棒“碰”的一声,又继续打在了阿箬的腿上。
痛呼声划破了寿康宫中庭,震碎天际,在一声声女子隐忍又尖细的恸哭声,青樱转头跪在了地上,她心下的话转了几转,在她看来,是安陵容报私仇,是报圆明园上次,阿箬冲撞,还有在皇宫内出言讽刺。
可,可是,阿箬不是已经得到了惩罚了么?
在皇宫之中,不是已经施以提铃之刑了么?
她斟酌再三,眼中一亮,求情道:“皇上,江南水患,阿箬的阿玛办事得力,还请皇上看在阿箬的阿玛面上,放过阿箬罢。”
安陵容见着面前跪着的青樱,眸光闪烁不定,说出这句话看似是劝慰,实则是威胁。
这不是再说,这天下新君初立,前朝百官又被自己杀了大半,留下治水的人才除了高斌也就是阿箬的阿玛了。
她看着青樱,还不算太笨,还知道找寻一个突破口,让自己放过阿箬。
如今位置倒换,她坐在太后常坐的红耀竹枝椅上,摩挲着手下珠子,看着面前乌拉那拉氏的后人。
所以,当年太后看自己的小心思,居然是这般看破的?
她给青樱机会,也感谢当年的太后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安陵容突然话锋一转问道:“青樱格格,你可知你今日还能站在这处与朕说话是为何?”
这一问,让青樱的神色似乎陷入了思考,又像是在走神。
她略带饱满的唇微嘟,只是思考一瞬以后,她立马作答道:“是因为臣妾的姑母。”
她看向端坐在上首的安陵容,想在安陵容的眼中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赞赏,还是惋惜,亦或是些别的。
只安陵容的眼神,如一个深渊一般,里头丝毫没有一丝水花。
安陵容将手下的珠子“啪”的一声放在桌案上。
“青樱格格,檀香灭了。”
寿康宫中的佛龛此时已经重新被擦洗得焕然一新,而佛龛前的莲花状香炉之中,浅浅放着金黄色的细砂,内里的檀香此时已经灭了。
青樱不知安陵容突然说这话为何意,只是听着外头的阿箬气若游丝,哭声渐小。
她的眼眨了眨,才转头看向安陵容,心中以为今日安陵容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她从前在内宅的时候,她的额娘便与她说过,遇到不喜欢的妾侍,给个下马威也无妨。
冷处置也算是一种处置,又或者打杀了身旁的婢女去,杀鸡儆猴。
她试图在安陵容面前找个突破口:“皇上,这阿箬的阿玛...”
青樱话还未说出,安陵容心下叹气,感慨她在太后手底下,能到如今,若不是有着重生一次的记忆,恐怕她也早早死在了寿康宫中。
又或者,是不是出身世家大族的自有那规矩,固化的一套?
这种固化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内宅思想,如同女儿可以和亲,男子必须娶妻,如同嫡就是嫡,庶就是庶。
可自古大丈夫出身,从来不问出处。
她心头百感交集,只静静的坐着等着,一言不发,任由青樱跪在了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寿康宫中庭的惨叫声已经消失,玉墨从外面款款走入正室,福了福身:“回皇上的话,阿箬已经走了。”
“走了?”
“玉墨,将阿箬的尸身送到桂铎府上。”
“是!”
玉墨福了福身,安陵容转头瞥见了一旁跪着的青樱,她兀自起身前去佛龛之前,将那檀香用火折子点燃。看着檀香不断朝着空气之中升腾,她的心突然带着些柔软。
不能对青樱要求太高-她想。
“玉墨,告诉青樱格格为何。”
“送青樱格格出宫。”
青樱在地上跪了许久,突然听到要送自己出宫的时候,她的眼中惊讶都快要往外溢出,暗道-这皇上将自己召入宫内,又让自己出宫,这到底是为什么?
只是为了她公报私仇么?
她正跪着神色晦暗不明之际,玉墨上前朝着她做了一个手势:“请!”
青樱见恳求无果,出了寿康宫正室,在看到梧桐树下的落叶沾染了斑驳的血迹,让这梧桐树叶颇有妖冶之感。
玉墨见着了青樱惊恐神色,她心内嗤笑,面无表情的命人将阿箬的尸体搬上了牛车。
准备运送到桂铎府上,她刚要出去,隔着纱窗传来了安陵容的声音:“玉墨,痴儿多提点些。”
“提点好了,寿康宫的耳房有人住了。”
玉墨的身子一僵,她不如竹息姑姑一般她是真的看不上青樱,但是她家县主交代的,她自然是要好好办的。
随着牛车声在宫道上响起,玉墨和青樱的身影渐渐离去。
玉墨冷眼瞧着,身旁的青樱像丢了魂一般,双手垂在身侧,腰间的绣帕都露出了大半,她上前朝着青樱提点道:“青樱格格,宫内耳目众多,你和阿箬在这处说了什么。”
“阿箬是如何妄议新君,如何惑主的,你当知晓。”
这一句轻飘飘的,让青樱却立时,一股惊惧从足尖窜上了天灵盖,她停下身子,环顾了四周,这不就是阿箬这次入宫说话的地方么?
所以她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