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葛都也道:“即使抓不到珩王,能抓个守城将领也是好的,不仅可以鼓舞士气,大汗也会对大皇子赞誉有加。”
此言一出,众人七嘴八舌附和起来,唯有纳罕,眉头紧锁,并无半点开怀之色。
看过珩王的信后,纳罕心中一直隐隐不安,如今又见众人一副自大轻敌的架势,便知不妙,连忙出言劝阻。
“大皇子,如今裴峥于大魏已是叛将,玥璃县主也在我们手中,只要我们坚守岐、灵二城不出,珩王是断不敢冒然来攻城的,我们只需等待大魏提出交换条件即可。可如今我们却要强渡黑水河,翻越白狼山,进攻魏军大营,于兵法上,我军极易处于被动,还请大皇子三思。”
此时闾光脑中全是珩王夸赞自己的那几句话:
“材武刚断,见识卓超。”
“在一众柔然皇子中首屈一指,只苦于一直没机会领教……”
任何反对进攻的人,只会让他觉得别有用心。
果然,他嗤笑一声,不满道:“大将军此言何意,是说本王不懂兵法吗?”
纳罕大惊,连忙解释:“末将不敢,末将只是觉得……”
库莫与纳罕一向不合,凡有机会,便会揶揄几句,此时也不例外。
“大皇子智计过人,英勇善战,不日便能攻破魏军大营,待取下武、玄二城,大汗定会对大皇子另眼相看,此等良机稍纵即逝,大将军如此阻拦,究竟是何道理?”
闻听此言,闾光眉头皱起,面色不悦,纥图见状,赶忙劝道:“大皇子息怒,大将军定不会有此意,不过是驻守边城多年,更谨慎些罢了。”
葛都却顺势道:“大皇子,属下之前在漠北,听珩王如何运筹千里,云中骑又是如何战无不胜,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可此次一役,我军大获全胜,不仅歼灭二千云中骑,活捉云中主帅,还一举攻破云中城,抄掠了城中粮草。云中骑如此废物,想来这珩王也不过尔尔,流传的其人其事不过是夸大讹传罢了。”
“葛都说得不错!”库莫扬声道,“这珩王来势汹汹,又是建垒搭营,又是修建器械,却止步于白狼山下,这是做什么?还不是被大皇子的威势所摄,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说着,他瞟了纳罕一眼,语气不满道,“如今既有机会一较高下,末将等求之不得,大将军却畏惧退缩,知道的以为大将军谨慎,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将军是担心大皇子旗开得胜,功劳旁落呢。”
“你……”纳罕气结,“简直一派胡言!”
纳罕此时真是有口难辨,闾光从未与珩王交手过,冷不防大获全胜,便如此得意忘形。他难道忘了吗,此战能胜,一来有卢氏父子做内应,泄露了裴峥的路线,再则柔然可是出动了几倍于云中骑的兵力,否则怎么可能击杀二千云中骑,还擒住裴峥。
他驻守岐城多年,手下将士也算骁勇,可但凡听到珩王,没有不惧怕的。拿伮为人跋扈,恃宠而骄,打仗时勇猛无畏,也算是员悍将,可他在灵城驻守期间,却从不敢纵容部属在云中城周围烧杀抢掠,这是为什么,闾光难道就从未想过吗?
裴峥和玥璃县主相继被困,二千云中骑悉数战死,云中城破,粮草被劫,守将被杀,若换做一般主帅,早就冲冠一怒,下令攻城了,可珩王如今却稳稳驻扎在白狼山下,没有任何异动,这不是他惧怕谁的威势,而是他还没想好战策,又投鼠忌器罢了!
想到大皇子一干人等如此轻敌,纳罕心中愈发不安,犹要继续劝说,一抬眼,只见闾光半眯着眼,正直直地望着他。
闾光面容黑瘦,脸颊凹陷,深陷的眼窝中,一双眼睛射出冰冷似霜的目光,犹如两道利刃。
纳罕心口一滞,蓦地反应过来——闾光并不信任自己,在他心中,自己是七皇子的人!最可怕的是,闾光刚愎自用,又急于获取军功,如此,是绝不可能听自己规劝了!
眼见着闾光面色愈发阴沉,一副盛怒欲来的样子,纥图连忙上前几步,对着纳罕道:“要说了解珩王和云中骑,无人能比大将军,此次还要仰仗大将军全力襄助大皇子才是。”
纳罕喟叹一声,只觉得满腹衷肠无处可诉,但事已如此,多说无益,只好抱拳道:“俟利大人言重了!”
他转而看向闾光,“末将愿听从调遣,全力协助大皇子攻克魏军大营!”
纳罕驻守岐城多年,与珩王大小交锋不下百次,故其余几位将领都极重视他的意见。起初纳罕反对主动出击,他们也觉得应保守为上,可现下见纳罕也无异议,军中又有两名人质,瞬间觉得此战赢面更大,于是纷纷请战,力作先锋,一时间,屋内将领欢欣鼓舞,皆沉浸在已攻破魏营的臆想中。
另一边的魏军大营,却是愁云密布。
自从得知珩王给闾光的回信,卢定洲一直愁眉不展,这日特来营中苦劝。
“殿下智计无双、用兵如神,定能攻破岐、灵二城,可……可三十日是不是太短了些,末将只恐仓促间准备不周啊。”
珩王垂头沉思,像是被他的话打动,由衷道:“确实仓促了些。”
卢定洲愣住,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无奈,敢情这珩王也觉得时间紧了些啊,那你着急回信干嘛呀,闾光有勇无谋,妥妥的就是个武夫,你理他作甚!
正想着,珩王又道,“本王临行前,陛下叮嘱,务必将玥璃县主救出,如今局势危急,此事还要卢副帅多多出力才好。”
“那是自然,”卢定洲忙不迭地点头,“末将责无旁贷,定然全力以赴,只是这三十日实在不妥,不如……”
“既如此,”珩王截断他的话,“那就要委屈一下卢副帅了。”
他面色一肃,扬声道,“来人,卢定洲押送粮草不利,拖下去,打三十军棍,令军中将士一同观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