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椿眨巴着眼睛想起了办法,片刻后又眼眸一亮道。
“你这样,你伸手揉揉丹田,然后先吐后吸那么喘气儿,这法子是个外国人教给阿姐的,能按摩内脏通开脉门,你试着看能不能先把岔了的气走顺”
赵珂闻言点点头答了个是。
随后便按照龙椿说的法子打起了坐,开始慢慢调整呼吸。
这期间龙椿反复动了动自己的腿,发现那股麻劲儿还没过去。
但她也不认投,硬是撅起屁股在地上爬,努力的活动着四肢。
约莫一刻钟后,龙椿感觉自己腿上有点力气了。
于是她便抓住牢门上的铁栏杆,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虽然她浑身疼的像被车碾过似得,但好歹还是站起来了。
龙椿龇牙咧嘴的得意一笑,又贼眉鼠眼的趴在牢门上往外看了看。
眼下她和赵珂负伤严重,强行破门逃跑估计不成,而且刚刚那小兵身上是配了枪的。
她龙某人一世枭雄,要是在这儿被打个脑袋开花,可就太不值当了。
龙椿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逃跑的办法来。
最后她一叹气,又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却不想刚一坐下,一盒巧克力就从上衣兜里掉了出来。
龙椿见状乐了,伸手抓起巧克力就要往嘴里塞,可又瞥见了隔壁牢里打坐的赵珂。
几分钟后,赵珂的脑袋被小半盒巧克力砸中。
他睁开眼,看见了正在嗦手指头的龙椿。
“里面还有,吃,吃了就有劲儿了”
......
韩子毅这几天一直在埋头整理陆洺舒通共的证据,几乎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伪证这个东西,稍稍处理不好就会被反咬一口说是诬告。
韩子毅深知其中厉害,是以便反复推敲其中细节,争取能一举证死陆洺舒,绝了后顾之忧。
陆洺舒这一边呢,自然也是没闲着。
他老人家耳聪目明了大半辈子,如今最怕的就是晚节不保。
自打党内吹起共军奸细的风后,他便开始着手调查其中猫腻。
陆洺舒知道自己做副委员这些年没少得罪人,其中尤以姓徐的和姓齐的为甚。
但姓徐的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将,平日里恨他也恨不到点子上。
至多就是背地里骂他老子娘,再骂骂他不要脸,搞不出来什么名堂来。
至于姓齐的......
陆洺舒坐在自己七八十平的大办公室里。
一边盘玩着手里的两颗大官帽儿(核桃),一边将脚搭在写字台上冥思苦想。
齐凤来这个老东西和他不对付很多年了,打上学的时候他俩就结下过一桩血仇。
再到后来他们一起进了国民政府,自己倒是能处处压他一头。
但这厮也一直不甘落后,到处活动着人情,提拔着学生做后盾。
就连政绩也始终只比他差一点儿,几乎就是和他平起平坐。
陆洺舒冷笑一声,心下明白了这次通共的风声,八成是由齐凤来挑拨起来的。
不过他倒也不怕,没做过的事情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只是齐凤来敢挑起这个风声来,就绝不可能是全无准备。
泼脏水这事,没有个内鬼来里应外合提供证据,可怎么行呢?
两只油亮的官帽核桃被陆洺舒抓揉的咔咔作响,一阵淡淡的肃杀之气在他周围散发开来。
此刻他心中大约有了一个叛徒的人选,却又因不愿女儿伤心。
忽而不肯学曹操那般,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片刻后,陆洺舒的办公室门被敲响。
“咚咚咚”
“进”
得到允许后,秘书处的小李秘书毕恭毕敬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看到陆洺舒后先是鞠了一躬,又笑模笑样道。
“老师”
陆洺舒姿势不变,脚仍旧搭在桌子上,只是脸上笑的慈爱万分。
“好孩子,辛苦你,查的怎么样了?”
小李一笑:“学生惭愧,从年前跟着姑爷到现在,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陆洺舒手里团着核桃,眉峰轻微一挑。
“始终都没见他跟齐凤来说过话么?齐玉堂呢?他也没跟齐玉堂挂扯过?”
小李颔首:“姑爷确实没跟齐副委员接触过,但前些日子齐小公子大请客过几次,约么也是齐副委员的意思,起先姑爷倒是接了帖子去了,但也没去几回,后来齐小公子再请,姑爷就说闻不惯大烟味儿,不去了,单为这个事儿,齐小公子还发了一通脾气,在我们跟前说了不少姑爷的坏话,说姑爷假清高真下流,借着女人的裙带往上爬”
陆洺舒闻言笑了笑,心下也拿不准韩子毅究竟有没有吃里扒外。
要说他有吧,他这头儿也着实拿不出证据来。
要说他没有吧,他心里又始终都有个疑影。
想到这里,陆洺舒沉默下来,心中涌现了很多不愉快的记忆。
这些记忆关乎他自身的多疑和他妻子的死亡,以及他女儿的童年。
他想,他的甜甜自幼丧母已经很可怜了。
如今她好不容易爱上一个男人,想要同他白头偕老。
他难道又要为了一点疑心,就毁掉女儿期盼的一切吗?
就像当年,他毁掉她母亲那样。
陆洺舒眯起眼,扭头看向桌上的相框。
那相框里的女人正是他这一生唯一的妻子,齐小芸。
照片上的女人很美,双眼皮,大眼睛,睫毛浓密的像个婴儿。
她的长相带一点异域风情,既有回族女孩儿的咖色眼眸,也有维族女子的高挺鼻梁。
陆洺舒抬手挥退了小李,又起身点燃一支烟,靠在桌边专心看起了照片。
陆洺舒拿起相框,不可控的想起了当年的旧事。
遇见小芸那一年他多大来着?
二十二还是二十三?
陆洺舒悲哀的发现,他记不清了。
他苍老的脑子里只剩下些过往的旧画面。
画面中虽也有春夏秋冬的细节,可他的记忆力已经衰退。
他早已无法将它们一一排序,整理成诗了。
他只记得那是某一年夏天,一个洋娃娃似得女孩儿站在他们学校门口。
她双手抱着一只大竹框,框里放着好多盖碗儿凉茶,腰上还插着一把旧蒲扇。
又黑又长的辫子垂在她背后,绸子一样的发亮。
那时的陆洺舒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小子,他没有钱,更谈不到权。
可没有钱权的人,也会在炎热的天气里觉得口干舌燥,想要买一碗凉茶解暑。
更会想跟卖凉茶的洋娃娃说上几句话,好听听她的声音是不是也跟洋娃娃一样娇声嗲气。
而这卖茶姑娘,便是齐小芸。
齐小芸本身是齐家的家生丫头,她妈没了以后,齐太太见她可怜,便将她认作了干女儿。
只说这丫头生的漂亮洋气,也配做齐家的孩子。
日后等齐凤来大了,也可将她做个房里人,日后便不用再做伺候人的差事。
陆洺舒自见到齐小芸那一刻起,就头昏脑涨的爱上了她。
问世间哪个少年不风流,问世间哪个少女不怀春。
一个是仪表堂堂的男大学生,一个是眉目含情的卖茶姑娘。
两个人每天都要借着买茶的名目攀谈几句。
直到有一天,男大学生握住了卖茶姑娘的手,而卖茶姑娘也并没有拒绝。
那时的陆洺舒说:“等我毕业落定了工作,我就娶你回家”
彼时齐小芸也笑的含羞带怯,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只一味红着脸点头。
可后来,齐小芸突然就不再卖凉茶了。
陆洺舒跑去齐家找她,却只听门房里的人说。
“小芸已经成了齐少爷的房里人了,俩人成天出双入对的,昨儿还见小芸手上戴了老大一个金戒指”
说罢,那门房又笑道:“我就说这丫头有福气,虽然没混成太太摆不了酒,可架不住少爷疼她啊,这才进门几天啊,什么首饰都置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