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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眼看要开业了,作为老板的人却是一蹶不振,成日躺在病床,两眼无神。
何柏树急得不行。
挂断又一个电话,何柏树敲响病房门,里面的人半天没回应,何柏树习以为常,说了句「马总,我进来了」推门而入。
何柏树将开业筹划递给病床上的男人,男人一动不动。
「从去市场调研到装修,我们忙了这么久,员工、装修工人、可可市的市民,成千上万的人期盼着爱麒的开业,你就忍心让那么多人失望?」
病床上的人眼珠动了动,干裂的嘴巴张开,何柏树立马凑近了,听到:「爱麒」。
何柏树一张脸布满复杂的情绪。
「你答应我开业那天到场,我去找齐先生,说服他来看你。」
这下病床上的动静大多了,马涛的手拽住对方的胳膊,「不许骗我。」
「不骗你」
何柏树离开病房,不多时提着一个食盒返回。
两天不吃不喝的马涛下了床,坐在桌子前小口小口进餐,因为身体极度缺水,喉咙干涩异常,每一口食物都好像沙漠的沙子硬生生挤进食管。
打完电话的何柏树,一进门看到人仿佛吞刀子一样的痛苦表情,顿时皱眉。
「先喝点汤再吃」
马涛手中的筷子被夺,一小碗甜汤塞进手里。
「你保证他会来见我?」
何柏树抬起头看人,「我保证」
马涛便喝了汤,饭菜也下去了一多半。
何柏树收拾了残羹剩饭倒进垃圾桶,一手垃圾袋一手文件离开了病房。
爱麒超市开业这天,不说轰动整个可可市,但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市民都是知道的。
大家组团去爱麒,马涛站在台上,发表了长达二十分钟的演讲,演讲结束,掌声如雷。
爱麒开业前三天,所有商品三至七折,平价超市,原价本就不高,再打折,简直是低破众多人的心理防线。
万人涌进爱麒。
开业的第四天,马涛问何柏树他什么时候来,何柏树根本没去找过齐麒,因爱麒的人流量远超预计,他忙得不可开交。
「明天」何柏树擦拭额头的汗,喘着气说。
第二天,何柏树找到齐麒住的地方。
听李炎云说过齐麒新租的房子不大,一见果然是不大,一百平都不到,且非常简陋,五楼却无电梯,齐麒的工资是一两万,这在可可市可不少,为何要租如此廉价的房子?
何柏树略一想,就猜到了答案。
是为萧先生吧。
心里叹了一口气,若是那位知道了,得酸疼成什么样。
「齐先生,马总他,很想你。」何柏树说。
听了这话的齐麒脸阴沉无比,「你找我不会就为了说这么一句话吧?」
「不是」何柏树思虑了两三秒,说:「那天之后马总因腿伤入院,挺严重,这么多天过去也不见好。」
没想到对方说:「有病找医生,找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医生。」
「他不听医生的话,我的话更没有分量,只有你,齐先生,他只听你的话。」
「齐先生,我拜托你,去看一眼,他三天不吃不喝了。」
齐麒的身子一僵,表情难掩痛苦,何柏树以为他要成功了,他对他终究是狠不下心的,没想到,
「那么想死,就让他死。」
说出如此残忍的话。
何柏树惊骇,一时没控制好音量破了声,「齐先生!」
门在眼前关上,何柏树两腮抽动,最终还是离开了。
没能兑现诺言,以为表哥会打他,没想到人只是说了一句:「我就知道」,再无二话。
为激起对方的怜惜撒的谎成了真,马涛连着三日不肯进食一口饭,喝一滴水。
助理小孟差点没急死。
「马总,您吃一点吧,我求您了,您要是有个好歹我爸妈能弄死我。」
小孟的爸妈是马涛的铁杆粉丝,当初听说儿子应聘成功的是马涛的公司,高兴的不得了。
经常打电话问的不是儿子怎么怎么样,而是马总马老板怎么怎么样。
在孟母孟父眼中,马涛是菩萨派下来帮助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的神。
好说歹说,说的嘴皮子起燎泡,病床上的人始终不肯动一下。
何柏树推门进来,小孟仿佛看到救星,两眼发亮,「何哥」何柏树走近了,接过小孟手中的粥碗,「你先回去吧,那么晚了,叔叔阿姨该担心了。」
「我爸我妈才不担心我,他们担心的是马总」压低了音量,「他们要是知道了马总三天不吃不喝,能混合双打把我活活打死。」
「说笑了」
「真的,不骗你,何哥,那什么,」声音更小,回头打量了一眼病床,见没任何动静安下心来,「马总和齐先生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闹分手,两人平常不是好的跟一个人吗?」
对于小孟的八卦,何柏树笑笑,「情侣都这样,没有不吵架的,你回去吧,这儿有我。」
「你回去吧」说了两遍,再不回去该讨人嫌了,小孟摸摸鼻子,「那我走了,何哥。」
「嗯,路上注意安全。」
孟有良离开病房。
病床上的人只是闭眼躺着,没有睡,孟有良和何柏树的对话一字不落传进耳中。
受市民喜爱这一点马涛毫不意外,毕竟他可是敢于从死神手下救人的大英雄善人。
几十年来,他做了那么那么多善事,那么那么多人爱戴他,那个人是知道的,可他明知道还是骂他毒蛇,你怎么那么恶毒。
「我会再去求他,求到他来为止。」身后的男人说。
「他是爱你的,担心你的,只不过……我后悔那日没有坚持,如果我再坚持一下,你会不会改变主意帮萧先生,哥你从来不是恶人,你只是被嫉妒一时蒙蔽了双眼。」
「齐先生会想清楚的。在那之前,哥,你要站起来,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要死要活的人,你只有站起来,他才会看到你。」
病床上的男人还是没有反应,睡着了一般,并没有,马涛在想对方的话。
他是爱你的,担心你的。马涛又想起那天,人问了他好几个问题才出手打他,是在给他机会吧,可惜他没有抓住。
还有他拦在车前,驾驶室的人说了好几次让开,声嘶力竭,他执意不让,对方才开车撞他。
在车撞到他的那一刻,他好像看到对方眼中的无措和巨大的痛苦。
他是爱他的。
可他也恨他。
何柏树提着凉透了的饭菜离开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