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姒错愕地朝他望去,拧眉思考着他口中的阿楹是谁。
她又抬眼看向了江挽,只见少女缓缓松开了握住剑柄的手,踉跄着走了过来。
江挽半跪在地上,调出灵力抽出自己手腕上的血。
青姒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一切。
扶泽似乎猜到了她要做什么,瞳孔微微缩了缩,刚想开口说话,血珠瞬间涌入他的唇间。
下一秒,便见他闷哼一声,神色痛苦地闭起了双眸。
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他双手紧握成拳,手臂上青筋暴起,额间细汗溢出。
察觉到异样,青姒神色一冷:“你对他做了什么?”
江挽没有说话,转身重新握住了长生剑柄。
寒风涌动,似褪去了些许血腥气。
过了好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缓慢地回答:“总之,不会害他。”
长生剑形成的屏障,覆在高台上方,无数的攻击如天坠流星般袭来,震得屏障隐隐颤抖。
剑身深插地面,嗡嗡地颤抖着,江挽握着长生剑的手,虎口被震得有些发麻。
飞仙宫宫主死死地盯着底下的人,眼神愈发激动起来。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如今,护心镜居然也一同出现了!
他忍不住勾起了唇。
原本,只是想得到护心镜,但长生剑却也现世,倒是个意外之喜。
宫主刚想转身吩咐一侧的人,却忽然想到自己被下了禁言术,脸色顿时一黑,深吸一口气,忍住心底的怒气重重拍了下身侧的人。
仙将一脸懵逼地转身:“宫主,您有什么吩咐?”
他抬起手指了指江挽手中握着的长生剑。
仙将顿时了然,亦是转头对着身侧的人吩咐了下去。
四周的神力渐渐褪去,妙音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子,抬脚朝着噬仙台走了过去。
江挽握住剑柄的力度又重了几分,视线紧紧地贴在她身上。
半空中坠落的道道法术,对她似乎浑然没有影响。女子只若无其事般地穿过了屏障,走到了江挽几人面前。
妙音微微俯身,垂眸盯着江挽,手却搭上了她腰间的玉佩。
“小客人,我们又见面了。”她语调暧昧。
江挽陡然握住她的手,声音冷淡:“你想做什么?”
“若我没猜错,这是护心镜吧?”妙音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叫台上几人听个清楚。
话落瞬间,扶泽身形一僵。
青姒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妙音:“阁主,您现在就要取镜?”
妙音挑眉反问:“怎么,难道不行?”
还不等青姒回答,江挽却已经笑出了声:“你要杀我?”
“我也不想的。”妙音语气似乎颇为遗憾:“可惜,取了护心镜,你必死无疑。”
“你想要护心镜,是为了什么?”江挽淡淡地问。
妙音挑眉:“你想知道?”
她不吭声了。
“行吧,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妙音笑:“不过我倒是觉得,与你说了之后,你会心甘情愿地交出来。”
江挽眸光些许茫然。
妙音俯身凑近,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江挽睫翼颤了下。
女子满意地等着她的答复。
半晌,江挽语气笃定,面不改色地道:“你拿不走它。”
似乎没有被她方才所说给影响。
女子微怔。
片刻,妙音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伸出一根手指抬起她下巴,语气有些危险:“谁给你的底气呢?”
江挽只是定定地盯着她,答非所问:“你是让青姒,顶替了你的身份吧。”
闻言,青姒朝她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方才若不是妙音自己暴露,恐怕江挽这辈子也猜不到。
妙音丝毫不感到意外:“是又如何?”
“难不成,你想拿这个来威胁我?”
江挽淡淡嗤了声:“你想多了。”
“你把青姒当棋子,利用两年前东海一事,让她随时为你赴汤蹈火,哪怕至死。”她掀起眼皮看向了青姒,却对着妙音道:“若我没猜错,你根本不准备帮她复仇吧?”
青姒脸色一白。
她再次看向江挽的眸中多了几分杀意。
江挽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看来,我猜对了。”
妙音无声地盯着她半晌,喉间挤出了一声低笑。
“呵。”她不紧不慢道:“果然聪慧,倒是有几分当年扶泽的影子。”
妙音捏着她下巴的力度陡然收紧,眯起了眼:“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和你娘一样讨厌?”
江挽面无表情地拍开她的手,语气平静地询问:“送我阴阳镯,就是想让我死,好从我身上取走护心镜?”
“那倒不是。”妙音站直了身体,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模样:“小客人,那副镯子奴家可是好心送你的,彼时我可不知道护心镜在你身上。”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是如何戴上这阴阳镯的?”
闻言,一道画面自江挽脑海一闪而过。
醉香楼,嗜血阵。
她是为了谢无澜。
还未等她开口,便听见妙音继续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既能为了那个人戴上阴阳镯,日后也可能为了那个人去死。”
江挽不再说话。
见此,妙音也没有继续跟她说什么,反倒是将目光投向了始终沉默的扶泽。
她笑了笑,朝着他走过去,缓缓蹲下,动作轻柔地撇开他脸颊两侧散乱的墨发。
他垂着脑袋,未发一言。
女子的笑容却是愈发灿烂:“千年不见,竟如此落魄。”
“为了一个女人,也值得你这么做?”
眼前的人没有回答。
妙音顿感无趣:“你这人,从前可不是这般的。”
空气一阵静默。
青姒有些恍然,从前的玉珩仙君,是怎样的呢?
他昔日那般的性格,或许只存于大战之中,存活下来的故人的记忆里。
那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心思单纯,却会为人仗义执言。
他时而傲娇,总是爱玩些女儿家欲擒故纵的套路。
少年也曾是个话痨,与好友相伴之时,常常喋喋不休地说上一大堆话。以至于夜深之时,他的好友偷偷溜到他屋子去,给他嘴巴上贴胶条。
这些不为人知的性格,只存在于昭玉与顾双闻的记忆里。
在妙音的印象里,他对自己是冷漠的,是直白毒舌的,是不留情面的。但却在她遇到危险,他也会出手相助。
两人的感情清清白白。她对扶泽一厢情愿,扶泽却不是很喜欢她。
因为她也曾给昭玉使过绊子。
但出于玉珩仙君本性的善良,他无论瞧见谁遇到危险,都会选择出手相助,哪怕是自己不喜的人。
后来,昭玉扶泽成婚,他也仍保留了一些少年心性。
直到仙魔大战爆发,从前那些性子,便也随着战火湮灭了。
千年前,千年后,判若两人。
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
在如今的扶泽身上,妙音只瞧见了他那一身被岁月蹉跎尽的傲气,那昔日的明珠蒙尘。
忍受噬仙台千年摧残,而剩下的沧桑狼狈。
那些光辉,在噬仙台内,日夜经受恶鬼啃食之时,也被磨灭了。
妙音只叹,岁月不饶人,昔日那些旧友,如今又走至何处?
故此,她如今看向扶泽的双眸,除却眷恋之外,带有了一丝别样的情感。
那是从未有过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