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说这几年的极端天气是世界末日的征兆,其实哪有什么世界末日之说?都是人们编造出来的。可是人们呆在阴凉的地方,有时候背也湿透了,光是这么干坐,就感到困乏,更不用说消耗体力去做其它的事情了。
林健杭最近一直在补充营养。王惠英隔三差五煲汤给他喝,她说:“在学校啥都没得吃,回来了就要好好补。”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这种生活并不是林健杭所想要的生活。于是这天他给冯素晴和吴文丽补习之后,就找到了李晨凯,寻思着他那边有啥活可以做?吴文丽建议说:“不如找个想学书法的人传授技艺,这样你就不会埋没才华了。”林健杭想想也对,歪打正着,碰上了李晨凯的秘书黄妙玉了。
所谓的书法培训,不过就是两个人坐下来聊天罢了。
人呢,很奇怪,明明知道主要工作是什么,可总是不会直接去做或者直接去说。就比如说我们要考试了,心里寻思着今天我要好好看书,殊不知一坐下来就想天南海北,神游。林健杭与黄妙玉并不认识,聊起天来却无话不谈,黄妙玉讲起自己以前的趣事,说起来总是她自己在哈哈大笑。
相处几天下来,林健杭说要回一趟老家。因为再过些时日,他又要回学校去了。另外,他要看望从小一起长大的林义东。
李晨凯说:“好,我也去你那避避暑。”
“你的工作怎么办?你现在可是堂堂正正的李总裁。”林健杭说。
“嗐,别人这么说我哩,你就别取笑我了。”
“我真没有取笑你的意思。”
这些天,林义东一个人在家,老男人们干活去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林健杭和李晨凯走过水窝和旱窝的三岔路口的时候,远远瞥见林金山的身影。他满身是伤,看了怪可怜的,一个身体健全的人,竟然遭恶人毒手。李晨凯在一旁陷入了沉思,似乎对林金山的命运产生了质疑。
“大哥,你想啥呢?我们先去水窝看看义东吧!”
李晨凯被林健杭拉回到现实中,“哦,真快,我们到了。”
水窝几块农田里都是金黄黄的稻草,前不久他们肯定是在收割稻谷。想到收割稻谷的场面,林健杭历历在目。不过现在生活改变了,他再也不用踏入农田半步。昔日蓄满水的农田现在龟裂成一条条缝隙。下午时分的水窝在猛烈的太阳照射下,人畜安详,鸡犬相闻。住在水窝的人越来越少了,一个个往外搬出去,这里还会有什么生气呢?现在这里的生气全都是林金添家养得鸡和狗制造出来的。鸡飞狗跳是一场滑稽的表演,鸡同鸭讲是一场有趣的辩论。
林健杭开着林健一的摩托车,载着李晨凯,来到了。
远远地,林义东听到车声就知道肯定会有贵客到,只是没有想到他生命当中两个最要好的朋友同时来看望他。他歪歪倒倒打开房门,刺眼的阳光照射到他脸上,他感到特别不舒服。他问:“是健杭回来了吧?”林健杭还没有出声,林义东就猜出是谁了。
“嘿,义东,你咋知道是我回来了?”林健杭大吃一惊。
“我听这车声就听出来了。”
“这车是我大哥的啊!你怎不说是你健一哥回来了呢?”
林义东接不上话,转动着两个灰黄的眼睛。
李晨凯一阵心酸,扯林健杭的衣服,意思是不要往下说了。
林健杭得令,便问林义东:“义东,我给你带了一份好礼物,你猜猜是什么?”
“还用得着猜吗?肯定是晨凯。”
李晨凯惊讶说:“你咋知道我也来了?”
“刚刚不是有个人在扯健杭的衣服吗?我想能和健杭这么亲密的人,那肯定是晨凯。”
李晨凯对林健杭叫骂:“你怎么说话的?我不是礼物。”
“嘿,我又不是说你,我是说……呃……我是说车箱中的好酒好菜。”林健杭理屈词穷。三个人难得聚在一起,当然要把酒言欢。
“快进屋,外面热,我才站一会手心都冒汗了。”林义东说。
晚上悠闲自得,李晨凯感受着寂寞的夜晚也可以那么美丽。他们都有着自己的心事和烦恼,可是在这个月明星繁的晚上,所有烦恼都像消失了一般。清风是忠诚的伙伴,虫鸣鸟叫是悦耳的旋律,夜幕是精致的舞台。
林义东喝了几滴酒之后,不胜酒力,另加眼睛发痛,先睡去了。
李晨凯一口凑到酒瓶上咕噜咕噜喝起来:“你跟叶晓祉怎么样了?”
“还好,你就等着喝我们的喜酒吧!”林健杭得意洋洋说。
“去,你别得意得太早,我看你们走不远。”
“你咋这样说?”林健杭问。
“你们性格不合……”李晨凯想接着说,但看到林健杭有一丝不快的表情,立马说:“好,好,我喝醉了。”
林健杭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还想小贤。”
李晨凯摔酒瓶,他抓起林健杭的衣领说:“不是,我说不是,我的生活里没有这个人。”
为什么李晨凯会突然之间发怒?林健杭只能理解成他喝醉酒了。“你先冷静一下。”
“你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你不知道。”李晨凯颠颠倒倒回了房间躺下呼噜呼噜睡着了。
爱情对人的影响如此巨大,林健杭却未曾深刻体会,他感到羞辱和惭愧,对于爱情,他不懂。第二天,他和李晨凯约定去公王河捡石螺。一直以来,林健杭最钟情的就是体验捡石螺的乐趣,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去山溪间游玩更开心的了。他曾经写了一篇文章,叫《小溪石螺记》:
是日,天气晴朗,偶有白云飘过。午时,休息片刻醒来,好友矮,杜,凯至家中饮茶。吾等约定,午时三刻至小溪摸石螺。
恰逢四处寂寥,人信杳无,闲适之宜,游走山林。水石之间,为避暑佳处也。烈日当空,心中总有悸动。俗语有云:“七月蛇上树,八月蛇拦路。”四人手持棍棒,不慌不忙,边聊边走。时而瞥看足下蛇虫之物,时而仰首倾听蝉鸣之音。轻车熟路,不出一刻,四人至小溪。此路崎岖不平,吾因草茎绊倒,摔一跤,手肘略有血迹。
四人至溪,兴奋不已。有脱鞋状,有脱衣状,即刻下水,伸手摸螺。某人大声疾呼:“有。”貌似鼓足士气,笑声欢呼。走有一潭,水深过膝,石壁一片皆为螺。吾下水蹒跚而去,脚踩一石,石上有藓,于是吾滑倒于水中。一身湿透,干脆脱衣大干一番,碰水一刻,全身冰凉,仿似秋冬之际。再过几潭,其余三人亦湿透,袋中之螺,越来越多。有几潭,吾与凯浑身而下,手摸之处,脚踩之地,尽是螺。而其余两人,见无物状,早已远去,不见人影。有几潭,除水流之声,再无他物。夕阳西下,人影不见。透过密叶,可瞥见残红太阳,所见美景,尽收眼中。
俄尔,四人至瀑布之巅,呐喊赞叹,回音震颤。俯视其下,馋惟暂驻,无不敬畏者。遂四人绕道而行,赤脚穿行于林间。四人中有做鬼叫者,说是调节寂寞气氛。瀑布底处,乃一水库,兴于发电。于是水库以下之潭,全是死坑,毫无生气。再者,有开发山林者,肆意砍伐,每每雨天之际,山腰之石全滚至河间,水泄不通,此乃废溪一条。吾等悲愤至极,哀叹其伤。然袋中之螺,早已三斤有余,心兴之极,难以言表。四人立于大坝中央,吹风望远。老矮有一狗亦随身其后。此乃山溪闲适图,此乃真善美。
天色渐晚,吾等原路而回。除袋中之螺,亦有他物,如溪黄、鸡葱花,林间珍贵草药,应有尽有。穿上衣鞋等物,速度如疾,返回大路,四人无一受伤。归途中,焉然蝉声响彻山谷。至家中,四人全身湿透,野味特浓,疲惫不堪。
这天晚上,他们的美食是炒田螺。美食配烧酒,可谓天伦之乐。
在如此良辰美景的时刻,林健杭却收到叶晓婷的一条短信。奇怪了,叶晓祉的姐姐怎么无端端给他发信息呢?他打开一看:“晓祉有和你在一起吗?晓祉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他回复:“她不是在家里吗?昨天我们才通过电话,她说在家帮忙盖房子,累了一天。”“请相信我,晓祉说昨天回学校,可她同学说不在。我问隔壁的老嬷嬷,她说晓祉没有去过,我找了所有人都没有找到。”看来这事是真的,叶晓祉为什么要欺骗他?她能去哪?他给叶晓祉打电话,电话没有人接。这下可把林健杭急坏了,他是又气又担心。这信任可是感情的基础,难道叶晓祉去找周翔了?不,不会的,叶晓祉不会这样做的,他不能这么怀疑叶晓祉。
李晨凯问:“怎么了?”
林健杭没有说什么,只身一人来到桂花树下,继续给叶晓祉打电话,终于打通了。林健杭想责备她,可是听到叶晓祉绵柔的声音的时候,又制住了。他平复心情问:“你现在在哪?”
叶晓祉知道秘密败露了,回答说:“学校。”
“我们不是说好二十号一起回去吗?”
叶晓祉在电话的另一端开始滚滚落泪:“我就是想在你回来的时候,给你一个惊喜,我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我姐姐四处打听我的消息,现在我爸妈也知道了,我朋友们都知道我欺骗了他们。”原来这一出闹剧是为了给林健杭一个惊喜。制造惊喜是好的,但是有时候我们宁愿不要惊喜,因为惊喜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宁肯细水长流。
林健杭问:“你那么早回去,食堂还没开,你吃什么呢?”
“我买了面包。”
“吃面包吃得饱吗?”林健杭很关心她。
“吃得饱,你放心。”
“你一定要好好的,你知道吗?”
林健杭带着焦躁不安的心情回到屋子,李晨凯大概猜出了什么事情。
林健杭说:“大哥,我们可能要提前出县城了。”
八月二十号,林健杭急匆匆回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