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绿色光点悠然地亮起,轻柔地驱散了那些紧紧附着在身体上的幽蓝色空间裂隙残留。
仓皇的按住了灰羽的胸口,闻惢措手不迭的稳住了灰羽的最后一口气。
灰羽艰难地睁开双眼,尽管此刻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眼前的人影重重叠叠交织在一起,但他仍然拼尽全力喘着粗气。
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出去,指尖触碰到了少女的衣角,然后紧紧地拉住了它。
目光落在灰羽那染满鲜血的手指上,绫竹的神色有些复杂,内心深处无法言说的愧疚和不知名的情感波动交织在一起,她在这种事情上总是很无措。
在灰羽充满哀求与渴盼的视线注视下,绫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转过头去,看向了躺在担架上正被医务人员匆忙抬走的宋尧。
宋尧面色苍白如纸,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笑容。
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浊气,仿佛要把所有的痛苦和无奈都随着这口气吐出来。
随后,默默地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似乎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倔强地无视着医务人员的动作,灰羽的眼神逐渐变得黯淡无光,绝望的松开了手。
就在此时,一只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握住了他颤抖不止的手。
全身一僵,灰羽不可置信的抬起了眸子。
将灰羽的手轻轻抬起,绫竹垂下眼睑轻轻的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绫竹微微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
心脏狂跳,灰羽的晦涩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绫竹抬起眼睛看向他。
某种心照不宣的答案静静的浮现,看着医护人员将他放在担架上,她抬手擦拭掉了灰羽脸上的鲜血,低声道:“等我回来。”
像只乖巧的小狗,灰羽的眼睛闪烁着湿漉漉的光,微微点了点头。
担忧的看了一眼绫竹,闻惢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无声的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她掩护着医疗组的众人从战场上撤离。
收回了视线,绫竹看了一眼不远处被长枪钉在原地死不瞑目的北斗,单手召回了长枪。
“嘎!”
渡鸦在半空盘旋了半圈后轻轻的落在了绫竹的肩膀上,长枪的银光一闪而过,红色的云纹在眉心闪烁出微不可见的红光,绫竹看向了站在正中心的衾无冕。
冥冥之中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衾无冕将最后一丝灵气渡进本源内部,然后抬起头跟少女的视线相撞。
金线缠绕着众人,独独绕过了少女,只有那一抹鲜红到刺眼的红线缠绕在她的无名指上,与他的命运相连。
握住本源的手指收紧,衾无冕抬头看向了天空,耀目的红光从他身上之中爆发,灵气的无形余波形成了气浪席卷了周围数公里。
飞来的子弹停滞在半空,雨滴溅起的水花也不再落下,所有的声音尽数消失,每个人的表情定格在了脸上。
万籁俱寂,所有嘈杂的声响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就好像整个世界在这短短的一秒钟内被按下了暂停键。
然而,仅仅过了一秒,这个看似凝固的世界又重新开始运转起来。
胡局紧紧捂住自己狂跳的心口,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目光直直地望向了站在不远处的衾无冕。
一道悄无声息出现的暗红色裂缝宛如恶魔张开的血盆大口,以极快的速度在衾无冕的身后蔓延开来,并逐步将他的半边身子无情地吞噬进去。
胡局终于意识到了他的目的,多年不出手的老局长第一次在人前显现出了恐怖的威压,阴阳阵法展开,阴阳双鱼从阵法之中跃出,切断了金色的命线,笼罩了所有人。
一道银色的光芒如同闪电划过夜空,命运之枪堪堪卡在了那条即将完全闭合的裂隙之上。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只见绫竹不知何时已冲到了近前。
在所有人惊愕万分的注视之下,她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死死抓住了衾无冕的衣领。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衾无冕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淡淡的笑。
渡鸦盘旋在周围,黑色的羽翼落下,他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紧跟在自己身旁一同被黑暗裂缝吞噬的少女,随后手腕一翻,反握住绫竹伸过来的手,用力一拉,两人一鸟便一同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被生生切断了的命线瞬间崩裂开来,化作无数细小而璀璨的金色光点簌簌落下。
胡局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望着那两个人消失的方向,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复杂神情。
“什么鬼啊。”
刚弄死一个弑神者的殉恼怒地化为了人形,不可置信的看向胡局:“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个臭道士跑掉也就算了,但我的公主去哪儿了?”
天都塌了,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了心仪的人,结果连名字都没有交换人就不知生死了??
已经没有心情再吐槽他的称呼了,狐黎缓缓收起手中的骨扇,眼眸微微眯起,紧盯着刚才两人消失的地方,沉默片刻后,冷冷地开口说道:“……衾无冕所催动的那个本源之力——是‘过去’。”
“什么意思??”
殉难以置信:“什么叫,过去?”
收回了视线,狐黎压下了眼底的忧虑,垂眸低声道:“……阿竹总会带来奇迹的。”
他的话语被风吹散,声音极轻,像是安抚着自己的情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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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的雷声响彻天际,走廊的尽头,小小的男孩死死的推拒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又是一阵惊雷,闪电照亮了室内,雷声也压下了他微弱破碎的泣音。
油腻的手指贴在了男孩的脸上,粗暴的擦拭掉了那一丝泪水,中年男人咽了咽口水,眼底闪烁着令人作呕的淫邪的寒芒:“乖宝哭的真好看。”
尽管抵死挣扎,但是衣服还是被扯掉,细嫩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男人粗糙的手指急不可耐的向下滑去。
舌尖被咬出鲜血,男孩压抑的哭泣变得绝望,男人恼了,眼神一狠,粗暴的掌风袭来,一巴掌打在了男孩的脸上,耳边出现嗡鸣,闪电照亮了男人的动作,一地泪珠从眼尾滑落,眼底的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破灭。
谁能来——救救他啊。
轰隆一声巨响再次传来,天幕似乎被闪电撕破,这次的雷声格外的大,让男人的身体也一抖,毕竟在做亏心事,他莫名的有了些许的心虚感,但是看着身下如待宰羔羊的小男孩,他还是咽了咽口水,急不可耐的褪去了自己的裤子。
男孩却在这时停止了挣扎,寒芒被闪电映亮,光照在他的眼底,被身上的男人察觉到。
嘶哑的鸟鸣在背后响起。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就在下一秒钟,只觉得脖颈处突然传来一阵凉意。
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如喷泉一般从他的大动脉里喷涌而出,溅洒得到处都是。
他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原本正在进行的动作也迷茫地停了下来。
随后,他的整个头部慢慢地倾斜,最终脱离了身体,重重地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鲜血如雨点般喷洒在身躯之上,染红了周围的一切。
在这恐怖血腥的场景之中,少女清冷绝色的眉眼却在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时被映照得格外清晰明亮,绫竹轻轻的抬起了眸子,手上拿着的链刀散发出凶煞的血腥气,渡鸦的眼睛闪烁着微弱的红光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按理来说,如此残忍可怕的一幕足以让人毛骨悚然,但那个小小的男孩却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竟然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起来。
眼前出现的少女就像是拯救世间万物的神明一般,紧紧地拽住了他险些坠入深渊的人生。
看着呆愣的男孩,绫竹伸出手,轻而易举地将小男孩从地上拉了起来。
当看清眼前这个孩子的脸的时候,她流露出一丝诧异之色:“阿南?”
回过了神,小男孩的思维经过了刚刚那一遭,现在还是有些迟缓。
他一脸茫然地望着绫竹,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着自己,怯生生地问道:“这……这是姐姐给我起的名字吗?”
望着眼前那张尚显稚嫩的面庞以及倒卧在地、死不瞑目的尸体,绫竹只觉得一股荒谬感直冲脑门。
记忆的闸门被轰然打开,往事如潮水般汹涌而出。
溪水在月色下静谧的流淌,少年人的视线带着缱绻的温柔,神色眷恋的追忆往昔。
“……”
“姐姐那时候就像是天降的仙女一样……”
“我永远都忘不了,你手起刀落一下子就把老院长的头砍下来了。”
寒意攀上脊背,绫竹难以置信的看着四周的陈设。
原本破败不堪的孤儿院此刻竟焕然一新,处处透着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看着有些惴惴不安的小男孩,她在这一刻,终于电光石火般想通了之前的诸多不合理之处。
怪不得阿南在车上会忽然问起她的链刀,想必在那时他就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了。
“姐姐……?”
小小的阿南忐忑的拽了拽绫竹的衣袖,怯怯的看着她。
神色复杂,绫竹狠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矮下身子,她深吸了口气,看着阿南的眼睛:“……要跟我回家吗?”
眼前一亮,阿南有些不可置信,指了指自己:“我……我吗?”
绫竹看着他,回忆里的场景再次出现在脑海。
“……七年前,就在映山红孤儿院。”
“当时,姐姐您亲手杀死了我们孤儿院的院长,然后将我带离了那,你给我取了新的名字,叫绫南,让我跟你姓。”
熟悉的脸上带着不安,绫竹鬼使神差的开口:“以后,你跟我姓,叫绫南,半匹红绡一丈绫的绫。”
阿南的视线还是有些懵懂,但是听着少女的声音,他笑了起来,坚定的点了点头:“好!以后,我就叫绫南!”
拿出了手机。
绫竹发现自己所携带的通讯设备已然完全失去了作用,仿佛被一股神秘力量所屏蔽。
而她身上的钱财虽都是货真价实的真币,然而由于这些货币来自于七年之后,与当下的时代严重脱节,根本无法在现行市场流通使用。
好在绫竹上一世做任务到处跑惯了,所以会习惯性的在储物戒指里放一些金子之类的东西用来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刚好能够派上用场。
从老院长的尸体里面翻出了车钥匙,又将他身上能用的财物尽数搜刮,毫不避讳绫南在场,紧接着,绫竹施展灵力,当着绫南的面迅速而干净利落地清除了老院长的尸体,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毫无拖泥带水。
绫南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他那原本就圆溜溜的眼眸此刻更是微微睁大,显然对眼前所见感到震惊和讶异。
不过,他年纪尚幼且心智尚未成熟,对于这样超乎寻常的场景,竟也能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适应能力坦然接受下来。
如今还是七年前的 Y 市,城市管理相对而言尚不那么严格。
于是,绫竹很快便找到一家无需出示任何证件即可入住的小型旅馆,带同绫南一同住了进去。
电视机在外面播放着新闻,绫南乖巧的没有发出声音,渡鸦安静的落在桌子上,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听着模模糊糊传来的播报,绫竹啪的一声打开了花洒,热气蒸腾氤氲,漂亮清冷的眸子微微低垂着。
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浊气,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撑在了洁白的墙壁之上,罕见的,她整个人显得有些迷茫。
温热的水流不断地冲击着她的身躯,就像是母亲温柔的抚摸,试图抚平她内心深处的不安与焦虑。
被命运裹挟着无法逃避的窒息感席卷了整个心脏,但是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
在水流持续的抚慰下,那颗躁动不安的心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绫竹缓缓地抬起头,关闭了花洒,脸上的表情也随之恢复了往日的冷淡,稍稍平缓了下来,她她迅速穿上衣物,走出浴室,热气散开,她的脑海中也浮现出了一个人。
一个,能解答她一些疑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