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海凝神细看,奈何光靠一个光溜溜的背影,根本分辨不出来是谁。
“擦,也不怕冻死,真牛逼!”
杨大海感叹着,背着手,悠悠达达的往家里走。
他刚到家门口,还没推开栅子门呢,就又见那道白影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着他就过来了!
“我草!你能别扑我吗?!”
他哀嚎一声,却为时已晚,整个人往后一仰,被白影死死的压倒在雪地上!
“我热,我好热啊!”
“你热也不能在我身上撒火啊~我不喜欢男的!”
两个人嘴里驴唇不对马嘴的说着,正被出门倒水的大兴看见。
大兴:......
愣怔片刻后,他兴奋的把手里的盆子连着脏水一起泼了出去!
“爸!妈!二领!快出来看呐——”
......
杨大海总算是在社死之前,把光腚拉进了自家屋里。
“呼!”
杨大海喘口大气,这才看清楚光腚是谁。
这不是他们营子有名的二傻子,缺根筋,刘狗剩吗!
“狗剩儿,你又发疯了?”
狗剩儿长的五大三粗的,黑眉压眼,扁塌塌的鼻子,大厚嘴唇子翻翻着,一看就不聪明。
“大海,热啊,我热!”
他嘴里不停的重复着“热”这个字。
杨大海这才看清楚,刘狗剩的鼻子还在不停的往外呲血!
顾不上其他,杨大海连忙伸手给刘狗剩把脉,“你这是吃什么了?!元气暴脱!”
“我也不知道啊~”
刘狗剩伸手揉脸抓头,手指刚碰到眉毛和头发,那浓黑的眉毛和头发就一片一片的往下落!
“我太饿了,家里没吃的了,我就翻出来一根胡萝卜吃了!”
“胡萝卜?”杨大海皱眉细思,“不应该啊......”
突然,一个想法在心头,电光火石般划过!
不过此时救人要紧,杨大海连忙拿出针盒,给刘狗剩扎针。
所以,大兴和二领进屋的时候,就见刘狗剩光溜溜的,身上扎了一层明晃晃的银针,坐在炕上一动不动。
“嘿嘿~大海子,你刚和狗剩儿干哈了?”
杨大海举起手里一尺长的银针,阴恻恻的威胁道:“你要不要试试这个?”
大兴:“......”
大兴:“二领,你听,咱妈是不是喊咱俩呐?”
......
大年三十!
杨大海睡着觉就被鞭炮声给震醒了。
他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门就被推响了。
“赶快起来了!吃口饭去上坟!”
是大哥的声音。
杨庆喜老家是山东的,所以有年三十上午给去世的老家儿上坟的风俗。
“知道了!你先回家,我一会儿就到。”
杨大海答应一声,快手快脚的套上衣服,穿上毡疙瘩,出门直奔杨大山家。
“嚯~”
杨大海一出门,一股子浓重的鞭炮味儿直冲鼻子!
“嘭!嗙!当!滋儿!”
在各种不同的鞭炮声中,杨大海兄弟俩喝了碗饺子汤,就拎着篮子去上坟了。
荒野中,两棵大榆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树下鼓起一个坟包,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兄弟俩把烧鸡,苹果啥的摆在坟前,又点上烧纸,恭恭敬敬的给父母磕了三个头。
因为今年杨大海变化实在太大,杨大山跪在坟前,和父母唠了半天。
其中心思想就是让父母保佑杨大海千万可别变回去,能保持这样就最好了。
上完坟,回去就是贴对联,吊钱啥的,至于其他活儿,一般都是家里妇女包办了。
他们能消消停停歇半天儿,等着晚上年夜饭喝酒。
果然。
一回家,孙秀芬在铁锅里就打好糨子了。
找个用秃了毛的扫帚头子,把糨子抹到对联上,再往门上一糊,就成了。
晚上。
鞭炮声更密了,还有各种颜色的烟花在夜空中腾起。
营子里的小孩子们手里提着自家做的酒盒子灯笼、罐头瓶子灯笼,又或者是皱纹纸糊的彩色灯笼,满营子的四处乱窜。
家家户户门口挂的大红灯笼映着孩子们的脸庞,脚底的雪咯吱作响,洁白的雪地上撒满花花绿绿的鞭炮纸屑。
为了看春晚,今年的年夜饭就摆在了杨大海家。
吃饭前,杨大海把杨云亭和杨云云挨个在门口举高高,让他们拽拽门上框,寓意会长高高。
孙秀芬笑道:“咱家就没矮个子,这俩也矮不了。”
杨大山颇为认同媳妇的话,随后又想起了什么,“芬呐,你初二给大海多准备点儿肉,让他给李梨带过去。”
说了会儿闲话,首届春节联欢晚会就开始了。
随着熟悉的《春节序曲》曲声响起,恭贺新春四个大字出现在屏幕上!
杨大山坐在上首,看着一桌丰盛的菜肴,心中百感交集。
这是从他有记忆以来,最丰盛的一顿年夜饭了。
“大哥,”杨大海敏感的察觉杨大山眼圈红了,连忙给他斟上一杯白酒,“咱干一杯!”
“这些年,辛苦你和嫂子了!”
孙秀芬心中的滋味,比起丈夫来,也不遑多让。
她举起杯中酒,笑道:“干杯!以后咱家啊,就剩好日子了!”
几人吃喝了一会儿,就有邻居们端着瓜子、花生来杨大海家看电视了。
孙秀芬连忙下炕招呼大家,又是沏茶水,又是端糖块儿。
杨大海家是草甸营子唯一一家有电视的,人家过来看电视,他们就得好吃好喝好招待。
拿大装逼,不是杨家人的脾性。
不一会儿,人越来越多,屋子里乱哄哄的。
抽烟的,放屁的,唠嗑的,看电视的,那叫一个热闹。
看过后世太多舞台效果精美的晚会,杨大海对首届联欢晚会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
他出溜下炕,穿好大毛衣服,走到外屋,对正在大锅烧水的孙秀芬道:“嫂子,我去找阿勤玩会儿啊!”
“行!别耽误初一早上吃饺子!”
“嗯呐,知道了!”
杨大海走到马圈,备好鞍鞯,牵上沙栗儿马,就出了大门。
除夕夜。
黑沉沉的夜空,连绵不绝于耳的鞭炮声。
寒风呼啸中,一人一马,像是闪电,划破了暗夜。
杨大海纵马疾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老山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