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一个时辰是如此的漫长。
山林当中又有几个黑骑的身影冒出,
被周阎用长弓射了几箭后,转瞬就消失不见。
“这应是又有追兵到了,不过也无大碍,麾下军卒都快撤完了!”
周阎手掌从战马油光水滑的鬃毛上抹过。
渡河,这些战马,自是得全部弃在河岸,
不过,却是不能便宜了那些贼兵。
“周大人!”
山坡上,姚三扶着双膝,缓慢走上前来。
他忙着在河岸边安排士卒渡河,这会已是累的筋疲力竭。
他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没见到谭疯子的身影后,
姚三默默驻足半会,才强颜欢笑道:
“大人,如今兵卒大多数过了河中央,我等也速速离去吧!”
“好,那就走吧,走,我带你们渡河!”
周阎大吼了句,山岭顶上沉闷的气氛瞬时被冲散。
“渡河,回家!”
有幸存下来的军卒高声喝着,骑乘上战马,飞速从山坡上冲下。
姚三在周阎身侧耳语几句后,惆怅的看了眼满地灰烬,
然后猛地俯身抓了把黑色泥土,悲泣道:
“走了,谭疯子,老子带你渡河,
带你回家,记得你还欠老子三坛酒呢!”
说罢,他头也不回,亦步亦趋与周阎离开。
几百匹战马就这样在河岸边徘徊,他们的主人弃它们而去。
“大人,这些战马如何处理,可不能让给那些贼人啊!”
姚三拱了拱手,十分不舍的将视线挪开。
周阎沉默几许,眉心中魂力透出。
火鬼的气息弥漫,这些马儿像是受了惊般,
全都四蹄扬起,沿着上流奔驰而去。
“放归山林吧,若是运道好,说不定还能有活下来的机会!”
周阎摒弃心中杂念,在姚三的辅助下,
将甲胄脱下,连同刀兵一起,丢入到了竹筏之上。
水波轻轻荡漾,他卷起裤腿,跃入赤龙河中。
几人推着竹筏在水中行进片刻,
这才看到从舟船残骸穿过、被架起的碗口粗锁链。
姚三仰躺在水中,双脚摆动。
他右臂用力抓住锁链,同侧其他几名军卒也有样学样,很快竹筏速度就加快起来。
“嘿嘿,那些乱兵怕是没想到,
我们还能再次渡过这赤龙河,
重新回到先前位置吧!”
姚三嘿嘿笑着,水珠溅落在他那张沧桑的脸颊上,显得有些惬意。
“那是,大人神机妙算,不过施展小小手段,就耍的那些人团团转!”
又有军卒朝着周阎恭维了句。
周阎摆了摆手,一脸风轻云淡。
渡河也不全是他之功劳,若无士卒用命,
一夜加上半天时日的夺命狂奔,
怕是他们现在早都被天刑神将率领那些贼兵追上,死伤大半。
毕竟周阎麾下,大多数都是些连武者都不是的辅兵,
面对精锐黑骑,只能沦为刀下亡魂。
“周大人,不对劲,你看那对岸,是不是有追兵到了!”
炙热大日照耀下,赤龙河河水都有温热之感。
姚三方才还在奋力抓着锁链推动竹筏前行,
蓦的转身之际,突然发现之前大军停留位置,
又有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影出现。
“呵...是追兵无疑了,可惜差了一步!”
周阎摇摇头,用气劲轰砸在水面上,竹筏又加快了些速度。
追兵中似是有人不忿,搬动巨大石块砸在了河水当中。
没过一会,就又有些竹筏被有样学样的推进了水中。
“哈哈哈,你们加快些速度,等再走一段,我就将这锁链砍下半截去!”
姚三大笑着,提起竹筏上的战刀,跃到了一艘半截船身翘在水面上的大舟。
他勾动船舷,找到锁链位置,已是开始磨刀霍霍。
只见几簇火星冒起,在水中浮沉的锁链,
就如死蛇般,快速朝江心坠下。
“快快快,都上竹筏!”
周阎大手一挥,上岸的军卒,已近开始拖动锁链,
无须大伙用力摆脱水流影响,竹筏已近开始快速移动。
姚三一个猛子跃入河中,很快又从水下蹿了上来。
“嘿嘿,让这些狗贼来追,
没有锁链辅助,怕是还没到达江心,
那些竹筏就会被水流击碎。”
他没心没肺的大笑着,看着敌兵跳脚怒骂模样,开怀不已。
不过半个时辰都不到,周阎几人,已是湿漉漉的重新登上水岸。
“走走走,这里离荆阳城太近了,
小心城中派出乱兵过来围剿!”
天边黑羽鹰一直在盘旋,
在砍下半截锁链,剩余的又被回收后,
江面上,已是见不到追兵的竹筏了。
姚三将战刀扛在肩头,随意抓了些辎重挂在背上,
快步走上龟裂开的滩涂,朝着围拢来的军卒挥手示意。
“还有镜水湖中的守军,也不得不防!”
周阎用气血蒸干身上水渍,心头默默想着。
胡乱逃窜了几日,到现在局势还未明晰。
也不知道这边兵败的消息传回到鄣郡,那位八皇子姜天望又得作何打算。
自己离开之时和张家商议的引入蛮人入郡一事,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执行。
重新披挂好甲胄,双手握住不断颤动的虎头丧门枪,
回望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穹,周阎只觉心头畅快不已。
带领这么多人找到一条活路,不得不说,他心头十分满足。
“列好队伍,将军卒都打入辅兵队伍中,
我们沿着鄣郡所在的方向移动,
先脱离出荆阳城的范围!”
先前天方县的地图,已经没了用武之地。
周阎只得凭借在悬在舱室中的地图,开始带领麾下逃命。
他的脑海,不断闪回那一日舱室内的画面。
心有戚戚的薛贵,粗枝大叶的王天磊,还有偏将曾正。
啧...
周阎抿了抿唇,眼神开始锐利起来。
也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逃了出去,
若是身陨在这荆阳城外的原野上,
他现在可没有办法,给三人复仇了。
...
...
赤龙河河岸,先前两军对垒厮杀的地方。
此时天色已然暗沉,黑鳞蹲在一株老树下,有些无神的望着地上灰色的余烬。
而吞江,则不断地挥舞锤头,击砸的地面砰砰作响。
“吞江,你发泄完了没有,琢玉怎么说?”
黑鳞掏了掏耳朵,黑羽鹰乖巧的用鸟喙啄食着他手中的肉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