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只要真的出现自己被悬赏的传言,这脑袋十有八九是要保不住的。
想明白其中的关键,王渊的气焰立即消失不见了。如果悬赏之事是真的,自己便什么心都不用操了,回家等死就是了。如果悬赏之事是假的,假的?从这田十一的行事风格看,假的他也能变成真的,而且梁大官与朱大人的悬赏很可能也都是他搞的鬼。
一时间王渊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来,这田十一行事怎会如此无耻,如此让人无法防备。还真是……还真是招惹不得啊!
见王渊终于老实了,田十一便让他快些带兵回汴梁,并让他转告朝廷,快些派各级官吏来东南之地任职。还说天赐军人少,各州府的府库都快被人偷光了,这个锅他田十一可不背。
王渊心中腹诽,那些府库分明就是被你搬光的,但此时却已不敢把这话说出来了。
被田十一简简单单一个小手段打到气焰全无,王渊知道除了回去见谭稹,自己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刚想告辞离开杭州,却有天赐军的士卒来禀报,说是朝廷派来的传旨钦差到了。
传旨钦差指的是内待官,也就是太监。
传旨太监在传旨之前见官大三级,此时又有王渊在场,田十一不好坐在椅子里等人进来,只好起身出外相迎。王渊赶上这种事也不能一走了之,总要去拜见一二的。而且他也好奇,朝廷的旨意里到底写了些什么,如果能将这可恨的田十一削官问罪,那便普天同庆了。
按理说传旨钦差应该满脸威严坐在轿子里,身周是朝廷内卫护卫着,可眼前这位钦差却有些惨,不要说内卫了,连轿子带马什么都没有。
四十多岁的传旨太监见到田十一这一刻,突然悲从心来,竟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没胡子的嘴唇连珠炮般吐出他的悲惨遭遇来。
此时的东南之地远远称不上太平,流民盗寇比比皆是,四处乱逃的摩尼教叛军也是屡见不鲜,这位传旨太监竟是在遭遇叛军后一个人逃到杭州来的,至于仪仗和内卫,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田十一连忙让人取了热茶过来,传旨太监道了声谢,把怀中装了圣旨的锦盒随手塞给田十一,自己接了热茶急急喝了一口,却被烫得直吐舌头。
传旨传到如此不守规矩的程度,王渊看得有些恼怒,但见田十一毫不在意地取出圣旨展开观看,也只好咽下已经爬到嘴里的质问。
心中好奇之下,王渊伸头去看,却发现圣旨中不仅没有削了田十一的官,竟然还任命其为昌国知县和昌国水师都指挥使,这心中的气就更大了。
田十一看了圣旨,知道朝堂上那些大佬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带着你的人混海上去。”
滚就滚吧,十一哥巴不得去海上过逍遥日子呢,真以为谁愿意带着人去杀个尸山血海不成?
田十一和王渊都不满意,传旨的太监小心地喝了口热茶,这心里面却是满意无比,肚子却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好几天水米没打牙了,这趟差事差一点就把小命给弄没了。
传旨太监刚想说自己还没吃饭,外面却又传来哭喊的声音。有士卒立即来报,说是有两个乞丐自称是传旨钦差,要求见十一哥。
刚喝了热茶的传旨太监怒火上涌,自己明明就站在这里,居然就有人敢冒充。
田十一也是心下奇怪,就让人把两个乞丐带进来。
哭声由远及近,两个少年乞丐跑过来,“扑通“一声便跪在田十一面前,大声哭着,分别从各自的怀里掏了圣旨出来。
刚刚喝了热茶的传旨太监呆住了,王渊也呆住了,那两份圣旨已经有些脏了,但从卖相来看却不像假的。而且两个乞丐都是没有胡子的,那一身破烂的衣裳,也像极了太监的袍服。
传旨太监俯身去看,随即惊吓道:“肖桂籽?小轩子?怎么是你们俩?”
田十一和王渊都有些懵,田十一连忙再度让人端来热茶,同时安排人快些去熬粥,估计这几个太监都饿了不短的时日,猛然间吃太油腻的东西容易出凶险。
两名乞丐太监各自述说着自己的不幸,场间众人仔细分辨着,勉强听出个大概,那名叫做肖桂籽的小太监,为了把圣旨交到田十一手中,竟然从汴梁跑到杭州,又跑到京东西路,最后又跑回到杭州来。若是走直线的话,差不多都能跑到欧洲去了。
小轩子稍微好一些,只不过是从汴梁跑过来一趟而已,不过却遭受了诸多苦难,中间还差一点让人牙子给卖到南风馆去。
两个乞丐太监抱着田十一的腿嚎啕大哭,田十一只好从两人手里接过两份圣旨来。
传旨的给接旨的下跪,也算开天辟地头一回了。此时的王渊都快把鼻子气歪了,两个乞丐太监如此行径,置天家威严于何地?
王渊猛地向前一步就想大骂两个阉人,田十一却回头说道:“据说已经涨到六千两了。”
听说自己的首级已经涨到六千两黄金了,王渊立即蔫了下去。和谁过不去也不能和自己的脑袋过不去,这田十一怎么就能想出这种无耻的办法来?
两份圣旨一份是任命田十一为定陶县知县的,还让田十一带领本部人马去东南剿灭叛军。可怜十一哥诸番苦战,如今才算名正言顺。另一份圣旨的时间就太早了,竟还是田十一离开杭州去打梁山时的事,内容是让西楼先生进京面圣,没成想直到这时才收到。
太监若不作恶也都是些可怜人而已,何况这三个太监都是为了给十一哥传旨才混到如今的地步,田十一很是厚待了三人。
三个太监都没了仪仗和卫队,最好的办法就是随着王渊一同返回汴梁,所以王渊便被田十一硬留了一天,让三个太监稍微休息一下。
唯一有些不明白的就是,自己如今成了两个县的知县,而且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也不知该如何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