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古楼内部无解的不是设置密集的机关,不是遇热就活的密洛陀,更不是批发量产的青铜铃铛。
是不间断喷发的强碱。
它弥漫在空气里。
让你慢慢的死,痛苦的死,让你清晰地感受到身体每一寸生机的流逝。
张家太清楚同行的手段,所以在设计长眠之地时,就没想着放过除张家人以外敢进楼的人。
当然。
千里锁能搞错三次的后代,证明他完全不具备一个成年张家人该有的技能,八成废了,重新开号吧。
吴邪一路上见了太多快‘融化’的尸骸,他不禁感慨张家人的手段是真的狠。
无差别弄死所有人。
“燕姐,你是在哪里把胖子救上来的?”吴邪压着嗓子问走在最前头的燕追。
才上羊角山,燕追就出现了,还把昏迷的胖子甩给了他,又二话不说领着他们进入张家古楼。
燕追侧头瞟他一眼:“我没救他,我只是捡到了他。”
她打开手电筒巡视千里锁的石门,按下正确的开关密码。
石门缓缓移动,燕追蹲下身查看地面行走的痕迹,道:“小张爷当时应该察觉出了不对劲儿,就把胖子留在了外围,机关启动时,他跳进护棺河,顺着河道漂了出去。”
吴邪脚步一顿,抿紧唇不说话了,扣紧脸上的防毒面具率先踏进石门。
他犯的错。
他自己补救。
燕追表情淡淡的,看着吴邪带着一行人悉数进入幽暗的甬道。
她一手掩在嘴边做思考状,一手握着一柄染着血迹的唐横短刀,那血迹颜色颇深,看上去有些年头。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重大事件来着?
记忆又模糊了。
东家上次捅完心口就恢复正常了,要不……他喇条口子试试?
此燕追非彼燕追。
他是高行己。
唐横短刀是用陨玉打造,可以规避天授,抵抗祂的侵袭。
至于这柄短刀为什么会在高行己手里。
他可是知道一切的男人,保不齐就被祂盯上了,刀不留在他手里留谁手里。
你说张起灵呀?
天选之子,用啥都抵抗不住天授。
历史拥有偶然性和必然性的特质,过程如何都会走向最终结果。
比如,高行己一开始就知道霍仙姑会死在张家古楼。
长不过执念,霍仙姑想进入张家古楼的那份因太久远了。
与其放她瞎折腾,还不如一开始就遂了她的意,帮她进入张家古楼,至少局面都在掌握之中。
只要霍仙姑不在张家古楼里咽气,‘果’对不上‘因’,祂就得不到这份气数。
让它发生才能让它改变。
一切谋划皆是源自于此。
祂不敢动张海棠同样也是因为她身上有太多‘因’,不结‘果’,祂永远无法成长。
时间久了。
会产生一个新的‘祂’,旧的‘祂’会被取代。
张海棠为关慎儿换魂改命的事祂知道吗?
在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事是祂不知道的,但祂不在意。
张海棠想让关慎儿靠着她的身份活下来,就会安排人促成这份因果。
祂乐见其成。
关慎儿是祂的‘子民’,她生或她死,不过是祂的一念之间。
只是祂没想到,陨玉里那只三千年前的蝼蚁,竟然还保留着四象之一朱雀的火种,张海棠硬是靠着那玩意儿摆了祂一道。
可朱雀是古圣兽。
祂一点都不担心它会认可关慎儿。
蕴养出的朱雀之灵只会把关慎儿吞吃入腹,张海棠的谋划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终极也会为它站错队而付出沉重的代价。
到时候……
靠!
卑鄙!
居然对青铜神树下手!
那可是祂收集了千万年的人间运数!
没关系,压制得了一时,压制不了一世。
关慎儿早晚挨不过朱雀喜吞噬的本性,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受不了活人生魂的诱惑,等她的灵魂沾染上罪恶,朱雀之灵也会慢慢转换成恶灵。
到时候……
凸(艹皿艹)!
万奴王你哔——哔——
压箱底藏什么不好!
把朱雀骨打造的破甲锥镶棺材板底下!
你脑子有坑吗?你丫的不知道它是镇你的啊!
没事的没事的。
骨头随主性。
启用破甲锥人祭为上,关慎儿手上迟早会不干净。
到时候……
西王母!
又是你这只蝼蚁!
四象经?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还有流传!
从运筹帷幄到逐渐焦躁再是坐立不安,祂只能眼睁睁看着。
关慎儿眉心莲纹初现,寓意每个局中人的转机,也是破局。
老痒母亲的复活,黑瞎子后背仙物死绝。
陈皮没有在长白山底尸化,陈文锦消除体内尸蟞王的药性。
阿宁从蛇潮中杀出一条命,身死魂消的白玛还给捞回来了。
这些‘果’被全部逆转,赋予重生。
眉心红痣的落成,代表祂能在关慎儿身上动手脚的可能性彻底归零。
祂不坐高台,关慎儿不陷泥沼,他们成为了公平竞争的对手。
奈何张家古楼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过限制发挥了。
人在楼里。
楼在水底。
水在山沟里。
如果炸山还要疏散山脚下的村民。
想要救人,重新闯楼竟然是最快的方法。
经过堆满密洛陀尸体的二楼。
来到吊满一天花板神仙果子的三楼。
墙壁上密密麻麻全是各朝各代的文字,略有研究的吴邪粗略一看。
历史中某些血淋淋、不可为人道也的部分在这上面记录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透过这些冰冷的文字,吴邪似乎窥探到了张家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庞然大物。
但为什么。
最后只剩下小哥一个人?
‘咔嚓’
‘咔嚓’
‘咔嚓’
吴邪听到声响浑身猛地一震,“怎么了!”
高行己也有点没反应过来。
但他看到墙壁接二连三冒出一个个小孔就知道坏事了。
白色的粉末洋洋洒洒地飘落,高行己没心情再伪装声线,他道:“吴邪,强碱的机关又启动了。”
不过当他们严阵以待时,那些刺啦冒出来的小孔突然哑火。
吴邪愣了一会儿,很不合时宜的问:“张家人也搞豆腐渣工程吗?他们也吃回扣啊?”
高行己回忆了下张海棠的德行,有点不敢确定:“可能、吧?”
张家工程师:突然有种寡妇被造黄谣的无力感。
拜托你们睁眼看看搞破坏的那个崽种可以吗?!
直接从出口进入张家古楼,关慎儿的目的无比明确,她要下到张家古楼沉进水底的楼层,找到和千里锁相连的重力机关,拉停强碱的喷发装置。
开玩笑。
当初糖糖留下来的舆图是她看着还原的,自然知道完整的张家古楼是什么样子。
透过雾蒙蒙的潜水镜,看清在水底运转自如的机关齿轮,关慎儿真心佩服老张家的手艺。
掏出在营地找到的菜刀,逮住时机一刀卡进齿缝,‘嘎啦嘎啦’的声音滚了好几轮,终于稳稳停住。
重力机关不能直接毁掉,它没了,楼就塌了。
这把菜刀预计也能扛好几个小时,足够吴邪把人带出来。
事了,关慎儿原路返回。
平寂幽黑的水面。
‘哗啦——’
关慎儿突然从水下探出,一看氧气瓶,没氧了。
奇怪,老黑不是拿了个满的给她,才下来半小时就用完了?
再一抬头。
好嘛。
水面上密密麻麻全是丝线和六角铃铛。
关慎儿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青铜母铃。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
完全不带怵地蹚过六角铃阵。
紧接着关慎儿上了一座独木桥,脚下的水流似乎都安静了几分。
‘张家古楼’龙飞凤舞四个大字猝不及防映入关慎儿眼底,她站在桥上不再走半步,抓紧腰间的破甲锥。
搞什么?
她不是原路返回的吗?
这是给她干哪儿来了?
忽地。
她面前张家古楼的大殿传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关慎儿面无表情紧盯来人。
“我说族长老弟,不行呀你,那么细致的张家古楼舆图都留给你了,咋还能把自己弄得这么惨捏。”
这个声音传出来。
关慎儿一怔,不自觉往前走了几步。
一群破破烂烂的人你托着我,我背着你走了出去。
有狼狈的吴邪,昏迷的霍仙姑,臭着脸的燕追,脏兮兮的张起灵……
关慎儿看着搀着张起灵的那个人,声音发紧,“糖、糖糖?”
印象里不着调的女人依旧不着调,直接遗忘受伤站不稳的张起灵,手一松,几乎跳起来:“乖崽!你咋也来这鬼地方了!”
关慎儿使劲闭了闭眼睛,深呼吸睁开眼就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麻麻的香宝宝!mua一个!可想死老娘了~”
关慎儿呆愣愣的,鼻尖动了动,确定她身上是妈妈的味道,没有丝毫迟疑地回抱女人,声音小小的:“我也很想你。”
是真的、真的糖糖吗……
关慎儿眼皮一垂,默默抱紧了女人。
感受到关慎儿不小的力度,女人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眼里闪烁着怪诞的鎏金光芒。
你好啊~
命大的小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