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给你送药。”
那汤碗推到眼前,闻着喉咙里都泛着苦水,江月眼底都是错愕,“药?奴婢没病啊。”
“驱寒的。”
萧云笙眉目微微皱紧,又将那碗推得更近。
大有一定要看着她喝下药才肯离开的态度。
这幅模样,让江月心里不由得警惕起来。
她见过很多汤药,侯府的汤药可以让丫鬟变成哑巴,傅蓉的汤药可以让她避子,也可以让她助孕。
如今这药来得这么突然,将军还特意送来。
手缓缓摸向小腹。
“这药,是奴婢独有的,还是大家都喝?”
见萧云笙眼底迟疑了一瞬。
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顿时被验证般,喉咙咽了咽泛起的苦涩,江月盯着那升腾的热气,眼眶一片潮湿。
她不愿意多想,可心里已然有了一个答案。
只是却不明白,既说了让她做妾,这会送这药来,莫不是又后悔了……
若是没方才那白狼护子的事,她说不定会喝下这药汁,可现在……
“看来是奴婢独有了,可惜要辜负将军您的‘良苦用心’,奴婢怕苦,这药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吃吧。这孩子,奴婢要留下。”
江月微微仰起头,挤出笑来,那笑苍白又凄苦,好似萧云笙往日在大漠上见过生石花,小小一朵稍微触碰就会折腰,骨子里生命力却顽强得让人惊奇。
“你以为,这药是我拿来逼你堕胎的?你不信我。”
她难得的反抗,换来了萧云笙捏起眉头,深深地叹息。
江月眼眸颤动了几下,沉默无语。
她不是不信,只是不愿去赌。
见状,萧云笙眼眸稍暗,一瞬间闪过费解,惊讶,恼怒,身上的寒意被屋里的暖炉消散,可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
看着那汤碗里的热气消散了大半,萧云笙端起那药碗走了过来。
江月的泪顿时滚下,还未开口,下巴就被捏住。
那药被他喝了一口,在江月瞪大的眼眸中,那张清淡的面容渐渐放大,唇瓣紧贴的那一瞬间,呼吸交织带着灼热和本能开始的纠缠。
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咽入腹中,又立刻冲淡了这举动原本的旖旎。
没等江月反应过来,第二口也如出一辙下了肚。
直到一碗药喂了干净,江月面色早已苍白。
两人皆气喘吁吁,只剩喉咙里又咸又苦的滋味。
“为什么……”
视线渐渐模糊,她想要看清萧云笙的脸,却只能看到虚虚实实的落寞,门板再次被人推开。
江月回眸只看到一人缓缓走近。
“夫君。”
听见傅蓉娇媚的声音,心忽然彻底绝望。
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身子刚倒下,萧云笙便抬手将人揽入怀抱。
将人放在床上,低下头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方才还清淡无波的眼眸此时汇聚了说不出道不明的复杂。
傅蓉在一旁看着,不由得抬手捂住自己的眼。
那眼神她曾经在另一个男子眼中见过,那个人却没成她的夫君。
她的夫君如今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的替身。
这滋味,让她嫉妒地想要发疯。
她不喜萧云笙,甚至因为这婚约让她受尽折磨演得疲惫。
可被一个下贱的丫鬟取代,她却不甘。
一想到她回侯府那两日,这两人在路上不知如何颠鸾倒凤。
想到她父亲怒斥她没用,将她贬低到一无是处时,这两人情生暗曲。
想到她挨鞭,被关时,她看不上眼的贱丫头悄悄爬上了她的位置。
目光阴恻恻落在江月的小腹,傅蓉愈发嫉妒,可转眸的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夫君就这么在乎江月?”
萧云笙让军医熬药的时候她正好在身边,听见他交代了这药一定不能伤身,让人能睡上一日两日的。
立刻就猜出定然是他要自己去雪域找药,不想让江月担心。
“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许进这个房间。否则合作之事就此作罢。”
见没外人,萧云笙语气冷淡连头也不回,傅蓉心情愈发复杂,“不过是个丫鬟。”
既没有学识,也没有家世。
呆呆笨笨,没有半分趣味。
就算萧云笙讨厌她,以他的身份,清流人家的贵女给他做妾身也是绰绰有余。
“很快就不是了。”
萧云笙站起身,递过来的目光耐人寻味。
傅蓉顿时想到什么,嗓音都提了起来,她说过合作一年,没想到连一年的时间萧云笙都不肯等。
若是回去纳了妾,京城的贵女如何笑话她,她父亲那威胁还落在耳中,如影随形。
“你说过不纳妾,用你的军功立誓,难道要反悔?更何况,你我合作一年……”
“那时我还不知道你用那么下作的手段。”
萧云笙微微侧目,见床上的人没被影响,才转眸。
唇角轻嗤了一下,眸色比夜色还凉:“谁说我是纳妾。当日和我拜堂成亲的人到底是谁,你我心知肚明。”
从那日院子里翻出来江月那件喜服,萧云笙便想起成亲拜堂那日的异样。
从花轿上接下的妻,手是那样的凉,拜堂时那小心翼翼护着盖头的动作,如今想来也处处都是破绽。
傅蓉一时语塞,却依旧不肯退让:
“知道夫君在意她,妾身自然高兴,不然妾身手里的筹码也不值什么钱了。只是夫君别弄错了,责任和爱是不同的,若是因为你占了她的身子,心存愧疚把她留在身边,就如同把自由在天飞翔的鸟困在笼子里,只会蹉跎了她。
何必如此匆忙做决定,不如先留她做暖床,等你我之事结束……”
“江月有孕。所以我不能等……若你再多言,和离之事再无可谈。”
萧云笙冷淡打断了她。
目光扫过门外,阿靖带队的几人面色凝重如门神一般守护着门。
在他回来之前,没有人能进到这间屋子伤害江月。
听见江月果然有孕,傅蓉面色扭曲了一瞬,很快掩盖好,连声恭喜。
“妾身等着夫君找到药材,平安归来。”
说着便微微欠身,脚步第一次有些凌乱的走出房间。
萧云笙目光一转。
垂下眼眸看向床上熟睡的人。眼睫还带着点点湿气。
心忽然乱了一拍。
他不知道傅蓉口中的责任和爱的区别。
只知道眼下,他不希望江月从他面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