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啼的头盔和普通的头盔有些不同,他的下巴略显秀气,虽然武力超过许多将士,但那张脸多少降低了些威慑力。
在攻打西戎时,西戎敌将曾在站前嘲讽他是“小白脸将军”,自那之后,他让人在他的头盔上加了一块,那一块恰好能遮住他的眼睛之下的下半张脸。
摘下头盔露出全脸的时候,他看到东山王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虽然那表情一闪而过,但谢清啼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
另一位玄甲将军也下了马,对谢清啼拱手笑道:“谢大人,好久不见。”
此人鼻梁高挺脸如刀削,秋狩的时候,谢清啼见过此人,知道他是暮山侯的副将洪源,暮山侯在前线未来相迎,便派了自己的副将来迎。
但战事吃紧,暮山侯派自己副将前来,已经是给足了谢清啼面子。
谢清啼此次赶赴战场,仍如此前那般,只有调兵遣将的权利,却没有明确的官职,洪源对他态度十分客气。
谢清啼也客气回礼道:“下官见过洪将军。”
东山王瞬间就收回了外露的情绪,笑道:“城内备好了接待诸位的宴席,请诸位随我入城。”
一路上见到饿的消瘦如骨的百姓不知凡几,谢清啼对沈白山所谓的宴席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但他不好拂了对方的心意,便客气道了谢,同东山王入了城。
说是设宴,但所有人入城招待是不可能的,随东山王入城的,主要是谢清啼和一干将领。
说是宴席,但战事吃紧,宴席中没有歌舞,也没有丝竹管乐之声,众人吃了些膳食,饮了些薄酒,谢清啼便要与洪源回军营。
沈白山没有阻拦,道:“我府里有熟知当地地形,也了解战事情况的将领,我让他们陪你同去。”
沈白山这是要给他当地向导了,谢清啼道:“多谢王爷。”
沈白山对身边服侍之人道:“请两位将军过来。”
不多时,三个玄色盔甲的人被带入了宴席大厅,三人得了沈白山安排,向谢清啼介绍自己。
其中一人身形消瘦,发须有些花白,是多年前沈白山随先皇夺位时便跟随沈白山的,那人自称沈亮。
另一人身形高大高鼻宽额,要比沈亮年轻些,那人自称沈越,按沈越所说,他十年前便加入沈白山的防城军。
加入防城军后,他慢慢积累功绩,从一个小卒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沈越自说自话的介绍自己,谢清啼却被沈越的眼睛吸引了注意力,那双眼睛中带着些促狭的笑意。
那眼神如此熟悉,谢清啼一看便知,此人分明是萧沉靖假扮!
他眼中那促狭的笑意,分明是在说:我已经计划好一切,在这里等你了。
二人各自介绍完自己,谢清啼对二人拱手道:“在下谢清啼,初次接触东境战事,还请两位将军多多指点。”
沈亮客气的说“不敢不敢”,沈越则自来熟的去拍谢清啼的肩膀:“好说好说,我们齐心合力,将猥国人驱逐出去。”
谢清啼看了看沈白山,沈白山神色并无异常,让谢清啼不确定他知不知道萧沉靖的真正身份。
这两个月里,猥国那些人几番向海城进攻,海城被攻占过一次,又被暮山侯的援军夺了回去。
如今海城成了猥国人向内攻占的防线,暮山侯和一众将领带人就守在海城,谢清啼等人连夜赶到海城。
谢清啼见过暮山侯,暮山侯对他简单说了近日战事,见天色已晚,便让他早日回房休息。
谢清啼回走到房门口,就察觉到房中有人,此处是大靖将领休息的院落,防卫极严,不大可能有杀手潜入。
谢清啼大概猜到提前进入他房中的是谁,他推门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房门关上的同时,有人用火折子点亮了屋中烛台。
烛火跳动着,映照在连带笑意的沈越,不,映照在带着面具的萧沉靖脸上。
萧沉靖坐在桌边,笑道:“清啼,终于等你出了京城。”
不知为何,萧沉靖会提前在他房中等他,对于这件事,谢清啼居然毫不意外。
日夜赶路,除了必要的休息和饮水吃饭,谢清啼一行人几乎没休息过,他实在是有些累了。
海城虽多次经过战事,但这处的房屋却未被怎么破坏,这房屋虽不比京城的谢府豪华贵气,但比寻常乡绅土豪的房屋要精致不少。
这屋中衣架屏风件件齐全,房屋一侧的木架上,甚至还摆着几件颇为精致的古董摆件。
萧沉靖指了指屋中屏风:“后面备了浴水,浴水里加了解乏的药材,去泡泡吧。”
谢清啼解大氅的手顿住了:萧沉靖这难言轻松的语气,和擅自安排这种私人事情的行事风格,竟比之前在北周重逢时更要轻松。
大氅脱下,走到他身边的萧沉靖十分自然的接过大氅挂在衣架上。
这熟练的动作,带着笑的表情,和他们在南境的时候,他私下与谢清啼相处的模样几乎无二。
谢清啼莫名生出寒毛直竖的感觉,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萧沉靖如今这轻松的姿态,仿佛背负的东西都被卸下了一半。
他和之前那个被囚禁子在湖心小院里,阴骘偏激又心事重重的萧沉靖,仿佛判若两人了。
他表现的很是轻松,谢清啼心里觉得古怪,屏风后确实有热气冒出,谢清啼这些日子也确实疲累的狠。
他想浸入浴汤好好泡一泡,但萧沉靖守在这里……
谢清啼不想表现的太过扭捏,只是“多谢你费心。你先回房,有事明日再说。”
“我有些话想同你说说,我知你也有话要问我。”
萧沉靖坐回桌边:“今日众人疲累,那些跟着你的暗卫被安置回自己房间休息,也没太多精力来监视你,若过了今夜他们养精蓄锐回复了体力,我们怕是不好再找机会独处说话了。”
他说的在理,谢清啼不再矫情,他走到屏风后去了衣衫,踏入冒着热气的浴水中洗浴。
“水温可合适?”
浴桶旁放着几只小桶,有热气腾腾盛放滚水的,也有不带一丝热气盛放凉水的。
浴桶中的水温度刚刚好,但桶中的水要比正常沐浴需要的水略多些。
想来是萧沉靖此前调试好水温,但谢清啼被暮山侯留着说话久久未回,浴水放凉不适宜沐浴解乏,萧沉靖多次加入热水,以待他回来后就可立即沐浴。
如此这般调试了几次,桶中浴水便显得多了些。
谢清啼靠在浴桶中,只觉得那泡了药材的浴水沁入四肢百骸的毛孔中,将一身疲惫慢慢驱逐了出去。
“怎地不说话,可是被热水熏晕过去了,我来瞧瞧?”
“没晕呢。”谢清啼隔着屏风的细纱画屏,看到萧沉靖站起身来,道:“这水温刚刚好,多谢你费心。”
听他回应,萧沉靖又坐了回去:“清啼,你何须为这一点小事对我言谢?”
虽然隔着屏风,只能看到谢清啼的靠在浴桶上的身影,但萧沉靖却是眼带依恋的看向屏风的方向:“你有什么想问我的,我可以先为你解惑,若问完你想问的,你还不困,我再问我想问的。”
谢清啼转头看向萧沉靖的方向:“你做了东山王麾下的人,想必自由出入王府也不是难事。那这些时日,你可曾见过环钰?他过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