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音的脚步微顿,目光从他的侧脸滑落到他的眼眸中,那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歉疚,也有隐忍。
“为什么道歉?”
她静默片刻,轻声问道。
苏羽垂下眸,似乎在整理情绪。
他沉默片刻,低声开口:““这些天,我一直在反省自己。不仅是伐天一事是否应该,更是在反省自己对你的行为是否正确。”
沐清音抬眼看着他,眼神复杂。
“我为伐天的事向你道歉。”
苏羽真挚地注视着她的双眼,仿佛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诚恳,“我不应该隐瞒一切,不顾你的感受,就擅自做出决定。”
“选择以自己的命去换取天道的消亡……我以为这是最好的结局,却从未想过对你来说,这意味着什么。”
他的拳头在袖中微微握紧,似乎想要克制情绪,但声音却逐渐哽咽:“也不该擅自替你做决定,用我的未来去换取你的未来。”
“我以为这样做是为了你好,可实际上……”
他抬头看向沐清音,目光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自责,还有关心……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语气平静些:“现在我才明白,这不是为你好,这其实是一种自私。”
“我以为自己在保护你,但实际上,我剥夺了你选择的权利。”
沐清音怔住了。
银发在月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袖。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出声。
“清音!”苏羽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郑重,“你不是我的女儿,也不是我的宠物,而是……”
“我的家人。”
话落。
他注视着沐清音,静静等待着她的回应。
斥责也好。
埋怨也罢。
他都一并接受。
做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只见。
沐清音站在那里,银发随夜风轻扬,月光铺洒在她的面庞上,将那双充满泪意的灰眸映得如水般澄澈。
她轻颤着唇,深吸了一口气:
“苏羽,那一日在万象殿,我的确很生你的气,但后来的那几日,我都是在生自己的气。”
“我气得是自己帮不上忙,我气得是自己只能连累你,我气得是你在面临困境时,我束手无策,毫无作用……”
压抑了许久的情感在此时喷涌而出。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却并未抬手去擦,而是任凭它们流淌。
苏羽听得心中刺痛,眼底闪过一丝悔意。
他没有多言,走上前去,轻轻抬起手,像从前那样,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沐清音怔怔地望着他,眼眶中的泪水还未止住,却在这一瞬,突然向前迈了一步。
她停在几步之外,回首望着他,银发在月光下微微闪烁。
她忽然勾起嘴角,语气带着几分初见时的影子,问道:“东华的老大,我想问你一个事。”
“何……什么事?”
苏羽被她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微微一愣,不由问道。
沐清音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握拳,目光中涌出几分倔强,“我想知道,你身为一代王朝之主,最初为什么要选择帮助我这样的厄难之女?”
“帮助子民,这是我的责任。”苏羽看着她那略显气愤的模样,轻声道。
“你是蠢货嘛!”
沐清音的声音陡然拔高,几乎是怒吼出声,“我是厄难之女,生来身份卑贱,受万人唾骂!”
“子民是你稻田里的庄稼,而我则是啃咬庄稼的蛀虫!”
“你现在甚至用自己的未来气运来拯救我,我就是害死你的罪魁祸首!”
“你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言语中喷薄的情感却愈发强烈,“那你可知道,我为了你,也可以不要自己的命……”
“清音...”
苏羽一怔,眼中泛起复杂的光芒。
“若是当年我提前知道你会因我而死,我便不会跟你走。”沐清音的声音哽咽到几乎不可闻,“比起我活着,我更希望一心为我好的你!”
“好好活着……”
听到这里。
苏羽哪还能不知清音的情感。
他直视着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首先,我不是蠢货。其次,你也不是厄难之女,也不是蛀虫。”
“你只有一个身份,我的家人。”
沐清音听到这句话,眼神微微颤动,嘴唇抿得发白。
她深吸了一口气,却倔强地打断道:
“可我早已不拿你当家人了!”
苏羽闻言,心中微微一震。
但他并未生气,而是缓缓走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那我们便换一个身份吧。”他的手臂环得很紧,像是在害怕什么,“这些时日,我一直都在考虑一个事情。”
“什么?”
沐清音的身体微微僵硬。
苏羽松开她,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她的双眼。
他的语气愈发郑重,“清音,所剩不多的日子里,你愿意让我承担夫君的责任吗?”
沐清音愣住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夫君的责任……”
这几个字在她心底回荡。
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攥紧,唇角微微颤动,眼眸中的泪水再次涌动,却没有滑落。
喉间发出几声轻微的呜咽,像是某种强烈的情感堵住了她的话语。
她努力想要开口,却只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呢喃:“我可是稻田的‘蛀虫’……”
话音未落。
苏羽的脸已贴近,他没有给她继续自嘲的机会,直接吻了上去。
沐清音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从未料到苏羽会如此大胆,心中的惊讶尚未来得及发酵,就被那份突如其来的温暖席卷而去。
她闭上了眼睛,放松了绷紧的身体,任由自己沉沦其中。
二人的唇瓣紧贴。
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彼此。
月光笼罩着他们。
夜风轻抚,周围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悄然退去,唯有彼此心跳的声音清晰可闻。
许久。
苏羽才松开她,目光注视着她的脸。
他伸出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低声道:“这里没有什么蛀虫,也没有什么厄难之女,只有最爱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