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王朝。
万象殿。
星辉如瀑,垂挂在高耸的殿顶。
氤氲的本源环绕在恢宏的宫殿中。
大殿之上。
苏羽端坐于帝座,身披布袍的他,眉宇间透着些许疲惫。
整个人与大殿的肃穆融为一体,但此刻却显得有些许孤寂。
他手指轻敲着座椅扶手,目光投向站在下首的陆安城。
“陛下,伐天一役,我王朝精锐鏖战天谕者,已尽数灭杀。魔族退守魔域,畏缩不出。”陆安城身披紫金蟒袍。
他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地禀报道,“三千天的本源规则虽有损毁,但修补进程尚在有序进行,预计百年内可恢复八成。”
苏羽目光微微一动,淡淡道:“说完了好的,坏的呢?”
话落。
陆安城顿了一下,接着道:“天罚与无相两派,各有三尊神帝陨落,九千域近大半疆域被魔族侵蚀。”
“臣已命人前去修补规则,可因本源损伤过于严重,恐怕需要数千年时间才能完全恢复。”
“此外,王朝各地近日纷传蜚语,对陛下伐天之举颇有微词。”
“蜚语?”
苏羽沉默片刻,目光深邃,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恐怕是在指责孤不该伐天吧。”
“正如陛下所言。”陆安城目光复杂地点了点头,“这些人虽属少数,可时间一长,恐难免引起更大的动荡,恐对王朝根基有所撼动……”
话音未落。
一道凌厉的身影从远处飞掠而来。
那是沐清音。
一身素衣,面容冷冽。
她稳稳落地,与苏羽对视一眼。
苏羽当即心领神会,遂道:“妥善处理此事,并抓紧修补各天各域的本源规则,过几日孤会亲自去查看。”
“遵命,臣告退!”
陆安城也不蠢,朝苏羽拱手行礼,便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
沐清音一步步走向苏羽。
素衣在夜风中微微拂动,星辉洒在她的身影上,如梦似幻。
她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布袍简单随意,眉眼间透着些许的疲惫。
五十年了。
五十年未曾见过他!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克制住所有的情绪,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思念几乎将她压垮,眼眶微微泛红,语气却尽力平静。
她轻声问道:“苏羽,你还好吗?”
她的话语轻柔,却像一柄利剑,刺入苏羽的心底。
他自然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她想知道的,不是这些年的起伏,而是他与天道老儿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战,是否让他付出了无法挽回的代价。
“清音,我没事。”
苏羽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故作轻松,“五十年未见,我很想你。此次军队一行,你真的成长了好多……”
他的话还未说完。
便被沐清音打断道:“现在说的是你,而不是我!”
闻言,苏羽再次陷入沉默。
显然。
清音并未被他的答案安抚。
只见,她直视着他的双眼,那目光仿佛能够洞穿一切。
她轻声道:“苏羽,你曾无数次强调过我们是家人。你看着我的眼睛,再告诉我,你真的没事吗?”
苏羽微微一愣,他并未回避她的注视,但在那双澄澈的灰色眼眸下,他的谎言似乎无所遁形。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空气仿佛变得凝滞。
良久,他终于叹了口气,低声道:“假的。”
沐清音只觉心脏猛地一揪,仿佛有人在狠狠捏住她的心脏,无法呼吸。
她感觉自己快控制不住情绪。
这些年来,她在与魔族厮杀时的冷静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她深吸了一口气,却依然掩盖不了声音中的颤抖:“哪里不好?重伤还是轻伤?”
苏羽看着她,目光微微柔和了些。
但语气依旧平静:“清音,不是伤口的问题,而是……”
沐清音急切地打断,“是内伤吗?神魂创伤还是本源受损?东华王朝这么多神帝,定然有……”
“清音,我的本源已经殆尽,彻底化作凡人。”苏羽摇了摇头,声音平缓。
“本源……殆尽?”
沐清音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的手微微颤抖,甚至连站立都需要强行支撑。
“什么意思?”她声音变得沙哑,“难道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了吗?”
苏羽点了点头,将事情经过托盘而出,“在与天道的对峙中,有一个名叫无殇的祖境大能插手。”
“他的力量远超我的预料,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为了搏命,我施展了一招禁技,而它会献祭我的一切。”
“即便如此,我依旧惨败。”
“无殇...无殇。”
沐清音心中喃喃,记住了这个名字,她又颤抖着问:“然后呢?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苏羽沉默片刻,脑中回想起当时的场面,继续道:“在我垂死之际,有一祖境女子出手,她将无殇放逐混沌,才让我脱困。”
“没了无殇的干扰,我又与天道老儿大战了数十年,最终得以让其沉睡。”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只可惜,我低估了无殇的实力,他并非寻常祖境,否则……我或许能一换二。”
“还有一件事说来也巧,那个祖境女子与清音一样,都是银发灰眸。”
“不过我曾探查过,你们之间并无因果关系,纯属一个巧合,哈哈。”
听完这一切。
沐清音的心仿佛被利刃反复刺穿,胸口的闷痛让她几乎无法站稳。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可眼眶中的泪水还是不由自主地滑落。
她抬起头,看着苏羽,语气中透着隐隐的颤抖,“苏羽!你还笑得出来!”
“所以,当你伐天的那一刻,便从未想着活着回来?”
苏羽的目光微微一动,他看着沐清音,神色复杂,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无从回答。
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羽!”
沐清音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些。
她来到他的身前,几乎想要抓住他的袖子,却又生生停下,“你可曾想过,你若是死了……你的子民怎么办?”
“你一手建立的王朝该怎么办?”
“我……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