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犹豫,这不是犹豫的时候;没有彷徨,彷徨不能挽救我的命运;没有思考,思考从来不是我的特长;没有畏惧,因为时间已经不允许啦。我的双腿立刻一弯,从膝盖处向前发力,让自己整个身体向前跪了下去。不要误会,不是标准地叩拜下跪的姿势,那是在传统正式场合才会用到的。因为我现在是处于上半身前倾,两只脚一前一后一步一步向上行进当中,所以陡然间跪下之后就变成了左腿膝盖着地,右腿弯曲折叠的姿势,更像是单腿着地的蹲伏。
人们都说囚如猫、抖如虎是一种经过刻苦训练之后才能达到的境界,不承想我今天竟然在无意间触摸到了它的精髓。关键是要快,不光上半身蜷缩得要快,下肢的发力下蹲更是要快。唯一遗憾的是我发现我此时抖不起来了,因为下跪的速度太快太急,所以现在不光腿部肌肉有些发酸发麻,连带着我的腰部也传来了一阵阵无力的感觉。最可怕的是膝盖和脚踝,左膝和右踝都在隐隐地作痛。我猜这是刚才这一跪跪得太急的缘故,搞不好我下肢的某些部位已经受伤了。
但这些事情我都来不及继续深入思考了,因为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此时已经飞到了我的头顶。它与我的帽子顶部发生了一些剐蹭,使我的脖子不由自主地又向下收缩了一下,然后它才快速地向我的身后扑去。
好险啊!我意识到我刚刚躲开了一次袭击。好奇之心驱使着我回头张望了一下,我想看清楚这个黑乎乎刚刚贴着我头顶飞过去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可惜,我的身后空无一物,既没有人也没有任何看起来可疑的东西。
我身后此时近处没有队友,离我最近的队员也在七八米开外呢。地上只有石头和墙砖,大小不一的石头遍地都是,那些墙砖虽说也有残有缺极不规整,但看起来还不像是能随风起舞的样子。如果它们也能飞到空中的话,我估计我们所有人都快能上天遨游一番了。
错愕之中我似乎听到了一声叫喊,高处好像有人开口大叫了一声。我忙转回头向身前坡上观瞧,看见一个距我大概有十几米远的女队员正三肢着地一手高抬,斜斜地指向了身后右侧的墙外,似乎她在指示着什么东西,并且还在冲她身前的一个男队员持续喊着什么。
我听不清她现在说了些什么,也没能反应出她刚才喊的是什么,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能隐约地看见右侧墙下离我们几十米远的灌木丛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挂在了上面,摇摇晃晃地正在随风摆动着。因为颜色不同,所以不难发现那个东西应该是黑色或深蓝色的,呈棍状,不太长,大概能有个四五十公分的样子。
看着这个女队员抬起的手腕上折叠收起的登山杖我似乎一下子全都明白了,估计刚才飞到空中差点击中我面门的东西是她手上的另一支登山杖。可恶!登山杖这种东西也能随手乱扔吗?要是被它砸中了口鼻或眼睛,当时就有破相甚至是短暂失去知觉的可能。而且看这个女人现在的状态和反应,她似乎对殃及我这样身后队员的安危毫不在意,好像对失去自己的登山杖更为婉惜和不甘。
这要是在平时我肯定会破口大骂她几句的,最起码也要大声申斥和抱怨一番,可今天不行,因为没有意义。我就是喊破了嗓子她也听不见,而且我还会因为张嘴叫喊而被灌入一肚子的风。唉,似乎这场大风已经成为了无数人犯错之后的挡箭牌,也成为了压制无数受难者的托辞和借口。
想到这里我只能是侧过脸顺着风势向空中狠狠地啐出了一口浓痰,将自己满腔的愤懑都融入其中,希望它能借助风势准确地飘落到女人失落到墙下的登山杖杖身之上,因为只有这样我刚才遭受到的惊吓和愤怒才能稍稍平息一些。
愿望一如既往的没能实现,裹挟了无数物体飞舞的大风根本不屑于满足我的小小心愿,我的口水就像无数浪花一样消逝在了风中。我暗自叹了一口气,只好起身准备继续向前移动。我不敢奢望能追上身前的队友,也不能指望赶上那个不负责任的女人,因为即使赶上了我现在也不可能对她动粗。
风似乎变得更大了,我这个一百五六十斤的人站在墙上都开始东摇西晃了起来,他们体重比我轻的人的情况只会更糟。身前许多队友此时都只能是一步一停顿地苦苦坚持着,似乎随时都会因为这场大风而消耗掉最后的一丝体力,到了那时估计他们不会像枯枝败叶般飞上天空,但却肯定可以像那根登山杖一般被吹落于墙下。
正当我咬着牙一步一步重拾上升之际,忽然看到刚才与那个女人对话的男队员挪动到了墙边。只见他蹲下了身子,双手抠住墙边的石头边沿,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身体移出了墙外。大概一分钟之后他就变成了双手高举过顶死死地抠着墙边的石头,双脚悬空,身体笔直地垂于墙外,看他这个样子似乎是要离开石墙跳到墙下边去。
我们现在立足的这道石墙上的土路离墙外地面的垂直距离大概有两到三米,这个高度大约相当于一层楼高。但这个高度很不均匀,有的地方落差大一些能接近或超过三米,有的地方落差只有一米多不到两米。我身前这个正准备跳下墙的男人身处的地方看样子垂直落差能有两米五多一些,所以他现在即便是双臂伸直了,但脚尖还是够不到墙外的地面。
最终,情感的冲动战胜了对自然环境的恐惧。他双手一松,整个身子以自由落体的方式向墙下的地面砸去。没有听到什么落地的声响,我只能看见他双脚落地后没能稳住重心,身体向后一仰,仰面朝天地躺倒在了土地之上。但他显然没有受伤,不到两秒钟他就又重新站了起来。在墙下简单地辨认了一下方向就朝着女人登山杖遗落的方向奔去了,看来他这是专程下墙去为身后那个女人捡东西的。
看到这里我心中的恨意更盛了三分,对这个乱扔登山杖不负责任的女人的不满又上升了。虽说我不清楚这一男一女之间的关系,但我认为任何人的生命都比一根登山杖要宝贵。在狂风大作之际让任何人冒险下墙去给自己拾回登山杖都是不对的,在道理和道义上都是讲不通的。可惜,我的想法毫不重要。那个遗失登山杖的女人此刻就安稳地蹲在墙边等待着,那个下了墙的男人手脚麻利地冲进了灌木丛,没费多大的力气就够到了登山杖的杖尖,没用半分钟就把登山杖从灌木丛顶部扯了下来。
我将目光重新又移回到了身前脚下,决定不再关注他们上演的这场毫无意义的闹剧了。我打算尽量加快脚步,最好能趁这个时机向前超过这个女人,防止她下一次遗失登山杖的行为再次危及到我。
我在侧向狂风的吹拂下咬牙坚持了不到五六米,感觉就像度过了好几个小时。忽地又听见身前响起了惊呼和喊叫之声,这次的声音是两个人分两次喊出来的。我二话不说就原地缩身蹲下了,因为有了上一次被登山杖袭击的先例发生,所以这次我的双手本能地向上抬起,护住了自己的头部。
过了大概能有两秒钟身体没感受到被任何物体砸中,我这才敢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向前望去。一望之下惊得我是目瞪口呆,连嘴都快合不上了。
我身前大概十几米远的墙上有一处豁口,墙体在那里出现了一段坍塌,原本宽有三米左右的墙体现在残留的部分只有不到一米宽了。可即便是这样,在坍塌的那段墙体废墟处还出现了一道裂缝,横向的裂缝,把墙上的道路横向地割裂开来。这条裂缝最窄处的宽度约有七八十公分左右,就是常见的一块地砖的宽度。要是身高腿长步子大的人呢,或许一个迈步就能跨过去;即便是步子小一些的人也可以加快速度冲到裂缝边缘向前来一个跨步小跳,跳过这条裂缝。这两种方法都可以快速地通过那里,不用再费时费力地从墙上爬下裂缝去走到另一侧然后再往墙上爬了。
我现在眼中看到的就是一个勇敢的男队员正在采用第二种方法跳过裂缝的情景。不过这个男队员似乎没有学过物理,不知道什么叫做合力。或者是他学过合力,但是不懂得活学活用,不理解时间在物理现象发生时的作用和意义。只见他快速地向前一个助跑,然后就将一条腿向前迈出了,想跨过那条裂缝。但他忘了计算风的作用力了,侧向刮来的狂风瞬间就把他呆板僵化的纸上构想摧毁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体在空中发生了明显的位移,横向的位移,他的身体明显地向右侧飘浮移动了几公分。不要小看了这几公分的距离,就因为偏移了这么几公分,他的前脚就没能够到裂缝另一侧的地面,他整个人很快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范围之外。是的,他应该是一脚蹬空跌进了身前的那条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