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一拥有了不起的武道天赋,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可这事到此为止,继国家的父母并未考虑要发掘他的天赋,又或者是其他与之相关的一切。
“以后跟着后院的先生好好学习,好不容易有一项天赋,精进自身应该会成为轻易又快乐的事情吧!”
母亲摸摸缘一的脸蛋,说出来的话语充满体贴的关心。
缘一面无表情地陈述了客观情况:
“武士先生说……他已经没有可以教授我的了……”
“啊……这样啊……”
继国夫人稍微有些尴尬。
说到底,关于武士的一切,她其实并不了解。
可毕竟是家里孩子的事情,她思考一阵,还是给出充满关切的回答来:
“既然这样的话……以后还是跟着岩胜一起学习文学好了,将武道作为一种爱好来发展,不会有压力,说不定会得到额外的快乐?”
缘一面无表情地答应下来,双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来。
他拥有了才能。
什么都做不到的继国缘一拥有了超群的天赋。
可【什么都做不到】的本质似乎没有改变。
他觉得格外的怅然起来。
发现自己的天赋时有多么惊喜,在放下这样的天赋时,对等的失落就从心中升起。
这时候,一直在门外偷听的岩胜终于按捺不住,像是刚刚才到一样地走进了房间,一开口就是上扬的、活泼的语气:
“母亲,我想,缘一既然有额外的才能,可以让他代替我学习神乐舞,在祭礼的时候出面向神明祈祷——父亲未必会答应,您能帮我去说服他吗?”
“神乐舞?”
“是,这些年一直是父亲在跳神乐舞,今年他专门说要让我来学……
虽然很努力地学习了,但是有些奇怪的舞步,我总觉得自己踩的节奏有点奇怪,可是问起父亲来,他又说就是这样……
如果抱着半吊子的心情向山神大人献舞,山神大人一定不会高兴——我这些天一直因此担心,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和父亲表达,请您帮帮我吧!”
——请您帮帮我吧!
“……”
继国夫人看着眼前微笑的长子,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起来。
即使是什么都不明白的陌生人,听到刚刚的那番话就会明白,这对母子之间的奇怪。
既然是亲密的母子关系,提出的也是正当的请求,可表述的方式,为什么会用上“帮我”、“请您”之类的敬语呢?
哎呀,简直像是两个点头之交间的客套话一般。
说来也是奇怪,朱乃夫人膝下两个孩子,早慧懂事的长子,懵懂天真的幼子,她自忖对待两个孩子从来一碗水端平没有偏颇。
可实际相处下来这么多年,她却一次又一次无力地发现——自己和长子……就是亲热不起来。
对待父亲还偶尔会有孩童那样娇憨表现的岩胜,一来到她面前,真的就像是小大人一样,努力挺直腰板摆出可靠的模样。
“岩胜为何会这样呢?是我这个母亲太失职了吗?”
朱乃夫人因此询问过负责教导长子的夫君。
继国神官听到这个问题,先是诧异,转念一想,脸上的神情就带上不自觉的讪讪:
“啊……这个……因为朱乃是母亲吧?”
朱乃夫人不服气地与他争辩:
“母亲又怎么样?正因为是母亲,我们才应该亲密无间,什么话都可以放心对我说才对,缘一和我就是这样的关系哦!”
继国神官脸上的讪讪就更明显起来,他眼神乱转,想要转移掉这个话题,又想不到出路,就心虚地和夫人解释:
“可是……母亲的话,我之前和岩胜说,身为男人就要庇护整个家庭,正像我会庇护朱乃一样——他可能因此也想要成为可靠的男人……然后,就成为现在的样子?”
朱乃夫人因此狠狠地和夫君生了两天的气。
可事情已经发生,她察觉得又太晚,即使后面和岩胜直白地进行过解释,甚至就让继国神官在一边做附和,他们的长子却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世界观:
“和母亲撒娇什么的……我,我——”
岩胜憋红了脸也说不出下文来。
哎呀,如果需要勉强才能得到长子的撒娇,那不是就成了另一种有距离感的强求了吗?
朱乃夫人含泪接受了现状。
至少她如今明白,她那高洁知礼的长子,实在是个对自身言行要求苛刻的傻孩子。
当然啦,别的夫人在见过神官家的长子之后,都会羡慕地和朱乃夫人感叹:
“哎呀呀!如果我家里的孩子能有岩胜少爷一半懂事,我真是死也无憾了!”
朱乃夫人能怎么办呢?
她只能脸上摆出不好意思的害羞神情说着哪里哪里,心里却默默悲叹——要是岩胜能有一半缘一对她的亲近,她怕是也……呸呸呸!大好的生活,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现在因为缘一的事情,长子对她提出请求来,这请求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朱乃夫人怎么会不答应呢?
晚间她找到空当就和继国老爷说了这类的事情。
出口的当然不会是岩胜那套说辞,说自己心中不安定因此想要倚靠弟弟什么的,这样软弱的说法,即使继国老爷近些年来脾气越来越好,听到这些也不会高兴。
朱乃夫人略有删改,将意见的发起人挪到了自己的身上:
“都说岩胜和缘一是一对天赐的祥瑞,却只看到你教授岩胜神乐舞,我可见不得你这样冷待缘一!”
听到这话,继国神官无措地睁大双眼:
“这是什么话?当初教神乐舞之前征求过你的意见,这不是咱们一起的决定吗?”
朱乃夫人就摆出不讲道理的、执拗的面孔来:
“哎呀!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怕是当时没有多加考虑,现在一想又觉得实在不妥当……老爷……”
朱乃夫人一边说,一边半抬起眼睛向夫君看过去。
一凝眉,一抬眼,像是半幅墨迹未干的工笔画。
只有自己才能见到的风情。
继国老爷对此毫无抵抗力,当即连刚刚在谈论些什么都抛诸脑后:
“夫人说得有道理……”
他迷迷糊糊嘟哝出含糊的话,脑子其实没有转动,都未必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那缘一学习神乐舞的事情?”
“又不是什么大事……”
到第二天清晨,神志清醒了的神官大人才意识到自己在床榻之间答应了什么。
以侍奉山神大人为职业的神官大人,想想自家长子的庄重自持,再想想幼子刚刚显露出的武道天赋……
武道天赋啊……
他心里不由得联想到不相干的事情来。
诸如,要是缘一将神乐舞跳得像是战舞该怎么办?
那孩子……杀气倒是收敛得很好,不动声色的,一出手就把对手干脆利落地打倒在地;
可是典册里的山神大人性情温和,最讨厌无谓的杀生与对抗,祂会喜欢这样的家伙吗?
他稍微有点儿担忧。
可这担忧在想起岩胜的时候就抹去了。
不要紧,因为岩胜也在,长子由他一手教导,完全就是最最标准的神官模样,现在又是最可爱的年纪,即使山神大人真从缘一那里感到不快,看到岩胜的话,也一定会原谅的……
缘一于是投入到对神乐舞的学习。
【大家来找茬】
1继国夫人对丈夫手拿把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