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历来遭勋贵、外戚们诟病，如今这个周延儒有些例外，起码国丈周奎家挺看得起他。
对于既希望于召唤乐安侯回京，周奎持乐观态度。
黄冲能打有事实依据，两家私下闹得厉害但还未明着撕下面皮来，加上女儿周玉凤同张家的过气皇后也交往不差。也许等这家伙受诏返回京师，并封了安国公的高爵，两家可以从容改善些。
国丈算计过，葭州、镇番卫及西海、哈密、乌斯藏等地的物产丰富，与东部的京师恰好可以互易。
买卖上谁能代表东部，他认为自己可以。
利益常常会使人蒙蔽心智。以明白人自居的成国公、巩驸马等人晓得，黄冲若真回京师，第一个就会揭了他周奎的皮。莫以为人家还是从前那个懵懂的小道士，能掌控数百万人口数千里河山的霸主，此时岂不明白当初何家小姐是如何死的？
这桩官司没多少人会记得，但了解黄冲性情的人都晓得，此事绝不会善罢甘休。
有个传言，讲黄冲最钟爱第一任夫人，明媒正娶又两情相悦兼还是陛下赐婚的。英国公家侄女只能算填房，还没填好，先死了。连牌位都没设，人家侯府所贡的到现在都是何岚娟。
总理夫人张嫣的名气很大，京官们从官道、小道消息中探知，此人才实掌着藩属。朱由检及王承恩已猜想到这个女人是谁。
两人甚至很隐晦地说过两句，黄冲肯把整个属地的政务大权交给她，也许就是在为将来转回朝廷自控做先期铺垫。他那里的总理署衙相当于国相府，由张嫣掌印说明还是承认大明朱氏一脉的无上权威。
美梦人人会发，少数几个清醒的不这样看。
他们都在寄希望于孙传庭能力挽乾坤，哪怕能阻挡住李贼扩张的脚步，最好能将其压缩会河南，大明才能有救。
可天不从人愿啊！
且说李自成那贼，远在三次进取开封的同时，便于豫东地区秋风扫落叶一样连战连捷，已将开封外围扫得干干净净。话说开封虽遭水淹，一时间成就不了他日渐膨胀的野心，但他与弃张献忠来归的罗汝才两军相合，自河南西部入湖广，在孟家庄抓住了明朝三边总督傅宗龙。然后押着傅宗龙去项城，想让他去赚开城门。不料傅总督在城下大声叫骂，立刻被左右贼兵砍死。
项城虽然未下，经此一战，李自成部下又多添了昔日的陕西能战秦军，势力更大。
之后，李瞎子带着人横扫豫中地区。破叶县，杀守将刘国能。克襄城，杀守将李万庆。这二人，刘国能即‘闯塌天’万庆为贼时绰号‘射塌天’，皆死在了昔日曾一个锅里捞过食的同党手上。
讲起襄阳，怪只怪左良玉闻风丧胆，还纵兵将襄阳劫掠一空后，经武昌逃奔九江。致使贼寇几乎不战而下襄阳。
入襄阳后的贼众开始不一样了！雪球打啊，如今跟从李瞎子造反的人是越来越多。
于是在本年正月于襄阳设署任官，李瞎子任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到五月时分，一想，还是觉得元帅官太小了，又改为新顺王，并把襄阳改名为襄京，设官分职，整顿军队，将全军整编为中、左、右、前、后五大营，设正、副权将军总督五营兵马，每营设制将军一人统领。
此时候的李自成不再是流寇了，采纳牛金星、顾君恩等人意见，准备先取关中，再攻山西，后取京师的作战方略。
没错他的野心再度膨胀，打算龙椅上滴坐坐。
没有天上掉馅饼的没事。仅仅在这几个月的时间内他一连做了数桩狠辣的事。所谓强人里还有强人，辣手中尚有辣手。讲得可一点都没错。狠毒的李自成不愧是贼中贼，寇中寇。
三月，突然袭击邻近的左金王、革里眼两贼的中军大帐，杀死两个并收纳他们的部下。
四月，又故技重施，把曹操罗汝才也干掉了，同时又吞并了他的军队。
这边坏事做绝，那边下达了个鬼都不信的命令：杀一人者如杀我父，淫一人者如淫我母。着人开始替他大肆邀买人心。
朝廷也同样不闲着，内阁及朝臣们议定，命陕西总督孙传庭为兵部尚书，挂七省督师大印，调集陕西、河南、湖广、四川等地官军十多万人马分进河南。
八月初六孙传庭在出潼关同时，具体部署出整个战役方略。
孙传庭自率主力，由白广恩统帅新练成的‘火车营’，让总兵官牛成虎打前锋，嫡系将高杰所部为中军，王定和官抚民作为后军。出潼关后，自趋洛阳，先会合河南的陈永福、卜从善两部，再转道攻取汝宁。
檄命左良玉率兵自九江亦趋汝宁，形成夹击之势。
再令四川总兵秦翼明率兵出商、雒进行策应。
此一番的打算太过丰满。完成没有接受上次战败的教训，依然一厢情愿地以为贼势虽大徒然乌合。妄图凭借这三路攻势，一举歼灭汝宁、襄阳周边的贼军主力。
兵部首脑们就是栏里的猪，朱仙镇惨败才没多久，便催促着进行如此大规模的会战。
不是猪孙传庭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已经败了一回，料敌不足可说，料己不足焉能说得过去？那个逃跑的贺人龙是被他杀了，还有个大的呢？怎知道左良玉不会再跑？还有新败的四川、河南两处还有多少战力？看样子不是猪，也差不了多少。
黄冲讲的没错，他不是一名合格的统帅！那种改良葭州牵引火炮的‘火车’，其实大大滴走错了方向。
苛责已没有意义。黄冲还在巡视着哈密卫的伊州与吾州两处新地，脑瓜子还在别扭着自己的爱将同自己的爱徒和离那点破事。对于中原即将发生的大战，他是毫不知情。
便是知情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数千里奔袭而来，别扯蛋了！
单说八月初十，战役正式打响。孙传庭在他英明的陛下催促下率师抵达阌乡，打的贼军是连连败退。
像被钉子扎着屁股，黄冲不淡定地跳起来，然后左走走右看看，一通地乱踅摸。他太缺钱了，东珠想卖出去没那么容易，这种顶级货需要很多首尾及铺垫。
他早就算过帐，护天营正兵满员，一年需银一十六万两，粮食八万石。
若是真能赚下四十万两，火炮、萝卜雷甚至改良的短铳都可以有。
“不好赚吧？这么大一笔。”
兜着走了几个来回，又坐了回去，架起二郎腿，伸长了脖子问柳大户。
他的一番举动让柳伍早心里乐开了花，这一趟看来是来对了。
“喀尔喀有近两万老幼被奥巴洪围堵在白马川一带，若是提督大人肯带人去搭救，绰克图台吉愿意支付价值不下五十万两银子的资货，以作酬谢。”
“这年头，没有真金白银，生意不好做啊。”
一副十足商人的嘴脸，让所以卫兵垂下了头，有时候真觉有这样的大帅很是丢脸。
自从有了与关外皇台吉一较高下的妄想，黄冲对满蒙各处的情报尤为重视，经常会自行摘抄一些有用的信息及见闻。内喀尔喀他知道不少，比如虎墩兔憨杀掉的卓里克图，还有被他抓过的昂坤，但外喀尔喀他只知晓大概分作七部，至于现今状况如何则不得而知。
“还有，某怎么晓得这不是个阴谋呢？既然你到过沈阳，当然也晓得了莽古尔泰的死讯。”
“你这是勾结建奴前来赚我护天营的，哼~哼。”
大凡文官有种通病，做过锦衣卫的也有种通病，这种通病就是爱吓唬人。大明的贫富差距悬殊，广大的贱民常常被官老爷一吼，便吓得跪在地上叩头，直磕到满额头的包。
“小人绝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柳伍是跪下了，但没有磕头，连冯提调一见风头不对，也陪着跪下，只是眼里带着些迷茫。
“小的知道爱新老奴的第五子死在了大帅手上，这也是绰克图台吉愿意出资请护天营搭救部众的主要原因。”
“没啥好谈的了，还以为有天大的利是，原来却是来赚某命的。”
“来人。”
夏日高勒直接进来，一手一个将两人拎起，将两个双脚离地的家伙直接带了出去。
外头一阵嘈杂，柳伍为数不多的随从全被缴械并看押起来。
“可派人往白马川附近查看。”
“若真是前来赚咱们的，必定有一番假象。而且路途也不近。”
“大帅的意思…。”
“你且加快筹钱，诸多农事也着紧安排，某叫人查探过后再说。”
讲是这么讲，但如果绰克图台吉真的愿意出钱，黄冲极想冒险一试。
出任提督之前，他暗中进行比较过的两个人，现如今死了一个。前年武举殿试第一名的状元王来聘不幸翘了。
在二月间攻打登州的水关时，身先士卒与城内叛军争夺炸塌的城墙豁口时，不幸受伤阵亡。
作为科班的武臣，还是一名副总兵，品序比当初还高，妄图一己之力而挽狂澜。这一下，给黄冲好好上了一课。
“某偶尔也曾作想，能否也弄柄羽毛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