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叠厚厚的契约文书摆在了鞭子的旁边,酸秀才用略带同情的目光看向伸手来取的柳伍。
护天营真实的配给是京营的同规格兵营的两倍。如果不是频密地出击关外,还有全方位的不停演练,再随便消减一些外围的辅兵及增报一些人数。别的不说,百户以上的人,个个能发达。
“恕小的直言,这种契约只有出自魔鬼的笔下。”
才看到一半,柳伍的手在发抖,嘴唇也在打战,这种不要脸的买卖契约,他头一次见。
文书中总共标明却图汗方需为此次行动,支付给护天营一百万两白银,在出关前必须先支付十万两的定金。如果救援失败,定金也不作归还。
察哈尔残部如果成功进入关内,则必须支付第二笔,数量为四十万白银的费用。
剩下的五十万两白银,可分作五年慢慢支付,但需计复利,而且同第二批支付的条件一样,只允许用马匹按口外如今的价格折算,路途上的税费及运输人员等等也由却图部支付。
为确保第三笔款项,文中还规定,获救的察哈尔贵族需留下数量若干的人,质押在护天营中。
之所以柳伍讲此契约是出自魔鬼之手,人质在营中质押期间需支付各项费用每人每年高达二十四两一个,而且不提供除安全以外的任何东西。
只看到一半,柳伍很沉重地继续翻着,因为来之前,东家的交待是,不惜任何代价。
“你在此慢慢看,某没闲功夫陪。”
最后一灶火终于燃起,见到翻阅到最后,柳大户的脚都机会跟着抖动,黄冲轻蔑地哼出一声,带着夏日高勒和张成走出了帅府。
“您可以现在就决绝,也可以慢慢加以考虑。”
随在他身后的是两员女将,她们本来就不是特意安排的,而是想参加行动。
黄冲对两员女将今天的表现相当满意,这种凑巧的神来之笔让他产生自己麾下已是人才济济的错觉,仿佛窘迫的财务状况,一下子变得也不是那般紧要。
“医疗队是要适当出去演习一下。”
春光明媚之下,护天营的大帅笑眯眯地朝远处的青山黛水,咕噜出一句。
“你们的要人入关休整,还要在蓟镇向西行进到石城匣出关,一进一出的所费本就巨大。然后还有路上人吃马嚼的粮秣,各处关卡的谍文,甚至要等兵部的指令。这些还未算需处理的麻烦事,口外那些人的德性也不需我讲。”
按照黄冲的交待,酸秀才继续他得不得的碎碎念。
“大帅本来很有诚意,甚至连医疗队都准备好了。”
“医疗队?做什么用的?”
“治病的,就是确保每一名贵族及其家人的身体健康。”
“啊~!”卫兵惊呆了,有这等好事?治病的萨满出动一次,中产之家少说要去掉一半的家产,而且从来不会说,能确保雇主及家人的健康。
“好了,我这里也不愿多说了。刚出出去的就是医疗队的两位首领。你们先回帐去吧,好好再想想,反正大帅一时半会的也抽不出闲。”
“不用,我这就签。”
取过毛笔,柳伍在文书后面却图汗代理人的位置,端正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从也都长长舒出一口气,猛然发现放下笔的柳大户嘴角在滴血。
“呜~,呜呜呜。”
吊斗上,集结号角吹响,一身文山甲的朱骥与吕元守、黄冲并坐,开始下达出关作战的各项指令。
“叁营,随吕监军明日起先行经大水谷赶往石城匣,做好相关出关准备。”
派兵点将,每个人的角度和理解都不也一样。黄冲、朱骥两个之所以能配合得当,并且越来越顺溜,在于他两个愿意取舍,愿意在确保目标的前题下,尽量均衡。
“末将接令。”
坐在右首的吕元守终于知道护天营能上下一致的原因所在,黄冲真的很会下放权力,对朱骥等人的信任几乎超出了一般将帅间的关系,甚至可以体会出他们几人间的生息与共。
“贰营听令,出墙子岭守右路,与壹营间隔一里半,随时保持联络和接受指令。”
“喏,末将接令。”
他们的默契吕元守还是看不懂,就连最笨的唐康,一旦接受军令,马上像换了一个人。
“皮仰尧。”
“末将在。”
老皮跨步向前,舔着有些发干的嘴唇,盯着仰起的令箭。
“此次肆营出击,切记非迫不得已不得擅自接战,即便有任务失败的可能也不行,可明白?”
“属下明白。”
“本帅再一次申明,若是此番损百名以上人马,大帅将追究责任,可曾听得明白?”
“末将明白,并自愿接受。”
“那好,接令。”
“喏。”
老皮一声吼,震得桌上的小旗抖三抖,那股得意与自豪,让所有人感同身受。
“吕元守。”
“末将听令。”
转到前面,吕元守抛开所有的胡思乱想,无畏地看着桌子后精光灼灼的四只眼睛。
“限十日内完成西出石城匣关隘的一切手续,有无问题?”
“无有问题,末将愿领军令。”
“好。”这是开始发布命令后,从黄冲口里吐出的唯一一个字,却让吕元守心下欣喜若狂。
没有号炮,旌旗也不多,一队队一列列的人马东西从两城,以及周边的临时营地陆续向墙子岭路开拔。井然有序,虽嘈杂难免却不见纷乱。
一马当先的朱骥和身后请随被四名男女间隔开,他们是夏日高勒和医疗队的三把叉。
三把叉中的冬至是头一次上战场,一身光鲜靓丽的铠甲显是出自锦衣卫将军营的存货。金光灿灿、威风凛凛的大汉将军礼甲类似于山纹甲,肩上有巨大的铜制吞肩兽,形象很夸张和炫酷。这套只图好看并无多大实用的盔甲,是大帅送给自己爱徒的礼物。价值不菲,却没有毛用。
“我会马上射箭。”心情激荡的冬至,忍不住朝边上塔塔儿这么说了一句。
“蠢。”薄嘴唇的夏侯青毫不留情地评论出一个字,准确而精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