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又是短暂的。
转眼到了大婚前三天。
按照民间习俗,未婚夫妻婚前三天不能见面。
九霖不在乎这个。
他和季袅都是满手鲜血,一身杀孽。
倘若习俗管得了他俩,他俩都不配活着。
可是老天让他俩活着,让他俩走在一起了 ,就不会拿这种屁事为难他。
所以九霖表示,天皇老子来了,也别想他见不到他的长烟。
结果,他坚持,季袅藏起来了。
头一次,摇光楼、天机楼、天工阁和军政署联合在一起,帮着季袅藏了起来。
朝政全部都是季默接了过来。
夜枭人也跟着消失了。
玄凤和云鹞一步不错的跟着九霖。
覃虎什么狗事儿猫事儿都往他眼前送……
九霖觉得这个世界太癫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寸步不离的玄凤云鹞,觉得自己在他们俩人眼里没有一点儿威信:”你们俩不至于啊,真的不至于。“
他知道季袅怎么想的。
这个人,前面二十年,除了挣扎求生一无所求,后面这些年,便只想着自己。
如今好不容易两人要修成正果了,他不愿意有任何一点儿意外,哪怕只是所谓的民间习俗,他也一定要去坚持,就是希望两人的后半生能够快活幸福。
那他配合就是了。
何必和做贼一样防他。
三天而已,他坚持得住,真的。
玄凤表示不信:“得了吧将军,您从太初九年回京,一日见不到陛下,就失魂落魄。当初在北疆也罢了,后来您恨不得……”
他眼看着九霖的脸色越来越黑,终于后知后觉的闭上了嘴,却还有些不服气,小声嘟囔了一句:“就算母猪会上树,您也不可能忍住。”
九霖:“……”
“滚!”
他气骂了一句:“滚滚滚,都出去!”
云鹞一言不发的揪着玄凤的衣领子往外拖。
九霖在两人身后嚷:“云鹞,让那个混账东西绕着皇宫跑十圈!”
云鹞的步子顿住,然后回身,给九霖行了个礼:“将军大婚后,属下就押着他去跑,这两日,将军还是忍忍吧。”
他说完转身,拖着玄凤继续往外走。
出了房间,还不忘贴心的给九霖关上门。
然后,外面传来了云鹞的声音:“每个窗子前都必须有人,十二个时辰不许断人,被将军跑了,你们都提头去见陛下。”
九霖:“……”
艹,外面这到底是谁的卫队啊!
怎么没人听他的!
这样和卫队斗智斗勇三天,最后都宣告“寻夫”失败后,最后一天晚上,九霖终于放弃了,早早就睡下了。
毕竟明日大婚,按照之前乐慎和自己商量过的议程,他丑时末就得起身,不早睡,明儿怕是要出丑的!
一早被喊起来,他还有些迷茫,玄凤和云鹞已经带着伺候的宫人喜娘,捧着大大小小的托盘杯盘鱼贯而入。
伺候他洗漱过,云鹞递上一只小巧的红木食盒:“陛下说今日时间紧,怕将军来不及用膳,给您准备了些爱吃的点心。”
九霖捧着盒子,心里蜜甜,脸上却还端着:“好啊,你们都能见他,偏我不能。”
“这话说的,将军能嫁皇上,我们能吗?不能。”
玄凤哼了一声。
九霖:“?”
云鹞:“……”
他一脚踹在玄凤腿上,听着玄凤嗷的一声惨叫,默默地收回了腿。
九霖给他气笑了:“呵,你眼馋,来你嫁一个我看看?”
“别别别,属下还想活呢。”
云鹞这一脚踢的狠,玄凤正揉腿,蓦地听到这句话,吓得一个激灵站起来:“今天要是出现在龙辇里的不是爷您,皇上得大开杀戒。”
“闭嘴!”
云鹞忍无可忍,抬脚踹人。
好好一个兄弟,长嘴干什么!
九霖瞪他俩一眼,刚想说什么,就听喜娘没忍住先笑了:“殿下和两位将军,果然和亲兄弟一样。”
喜娘这一打岔,九霖也不好继续生气,借坡下驴:“是啊,他们从小跟着我。”
这样一笑,房间里的氛围立刻缓和,再次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等到正红色的婚服送到九霖面前的时候,九霖看着上面精致的龙凤呈祥缂丝纹样,忍不住啧了一声:“好精巧的手艺,长烟哪里寻得这般好缂丝娘娘,这龙凤倒似活了一般。”
“这可不是什么缂丝娘娘的手艺。”
一旁伺候的玄凤唯恐被人当哑巴卖了,赶紧多嘴:“这可是陛下亲手画稿、亲手裁制、亲手刻的!”
“什么?”
九霖愕然低头看着身上层层叠叠的婚服,有些不敢相信:“长烟他,哪里有这个时间啊!”
这人日日忙的和狗一样,夜里有些闲暇还要陪自己闹腾,到底什么时间缂出这么一套婚服?
”何止婚服啊,冠冕玉佩、大绶革带,今日将军身上的一针一线,桩桩件件都是陛下亲手所制,未有丝毫假手于人。“
内务司派来伺候的喜娘一边帮九霖穿衣服,一边感慨:“陛下的手艺,就算是内务司的老师傅,也比不得。”
九霖看着放在身旁红木托盘里的精致的金冠和玉佩,人都有些懵:“他……”
他自己做的?
他这才发现,自己这一身喜服,并不是完全符合帝后仪制,反倒与他一品将军的身份是相符的。
只是婚服不禁龙凤图样,他一时没有想到。
所以,这身衣服,这套冠冕,他做了多久?
喜娘跪在地上给他系玉佩香囊,整理大绶,九霖低头,轻轻摸了摸手上的金线缂丝图纹,轻叹了口气。
这身衣服,恐怕他做了许多许多年吧?
他虽不是女娘,不做女红,却也知道手工缂丝,一日里全神贯注,也不过成三五寸,这般大的图样,没有个三年五载,根本不成。
原来,他的长烟那么早就开始等今天了?
他忽然觉得心底满满涨涨的,说不得是高兴还是感动,竟觉得鼻头一酸,有些想哭。
他不能想象自己不在的日日夜夜里,那双执剑执笔的手,是怎样的拿起梭子和针线,一针一线制作这件他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的婚服。
他的长烟啊,总是这样让他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