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王归顺花果山‘十方胜地’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西牛贺洲,无数流离失所的夜叉族欢欣鼓舞,不惜跋山涉水,历尽千辛万苦也要赶来东胜神洲,为最后的夜叉王贡献自己的最后力量。”
“夜叉王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出现在练兵场上时,那象征皇族纯正血脉的赤皮铁骨,在阳光下反射金属的毫光,是那样不可侵犯,是那样威风凛凛,让夜叉们喜极而泣,振奋鼓舞!”
“只有大力牛魔王的萍萍公主,对夜叉王不以为然,有一次萍萍公主喝多了烂桃酒,在宴会上造谣道:‘你们的夜叉王,只是看上去威风,背地里却躲在某人怀里‘嘤嘤嘤’,哭诉这里疼那里疼,比本公主还擅长撒娇哩!’”
“夜叉们对于这种谣言,都是持严厉批驳态度的,俗话说谣言止于智者,只要每个夜叉都不传谣、不信谣,这些毁谤夜叉王的谣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七十二路妖王大团结行动纲领》
而远处的猴子,痛饮一口“湘妃辟火酒”,不怕火焚灼烫,躲开红孩儿的三昧真火,继续举着大喇叭宣传道:
“我问红孩儿是否不爱双亲,红孩儿反驳道——”
“他正是眼见娘亲颠沛流离,眼见父亲化为牛马,眼见双亲含仇俯首,眼见亲人在‘佛道夹缝’中苦不堪言——”
“因此,他才下决心,要替娘亲与父王,将那‘被人灭国之仇’、将那‘寄人篱下之苦’、将那‘为人棋子之悲’,一并斩断!”
“老牛,你如何教出来这么血性的好儿子?此等齐天之福,俺老孙羡慕的紧呐!”
老牛听见这话,竟然胸怀大畅,摇头晃脑,“诶嘿嘿”的笑出声来,哼哼唧唧,甚有苦中作乐之趣。
那红孩儿听见猴子揭他老底,气的面红耳赤!
好在他本来就是夜叉皇族,皮肤赤红,倒也看不出他脸红!
“我不是!”
“我没有!”
“我没说过!”
“本大王为一己之仇,因此铤而走险,绝无怜悯双亲之意!”
“可恶!遭瘟的猴子,豁嘴的猢狲,竟敢如此诽谤本大王!本大王活烤了你!呀呀呀!”
红孩儿被猴子气的红温,一口精血喷在火尖枪上,顿时枪头喷射三昧真火!
枪头指哪里,哪里就被烧得土地赤红!
烧得岩石融化!
烧得岩浆迸射!
猴子捏个“奇门时停”,连续七次闪过火尖枪的三昧火柱,继续举喇叭宣传红孩儿的先进事迹:“红孩儿说!”
“他生性好强!”
“宁可与双亲反目,也不肯连累双亲!”
“若造反事败,亦不会牵连双亲获罪!”
“若造反事成,亦不耽误事后奉养双亲!”
红孩儿急的将火尖枪掷出,化作个喷薄三昧真火的火轮,“呼啦啦”燃烧着,擦着猴子天灵盖飞过去,打在坚固火山岩上,再“叮”一声反弹回来,追的猴子左支右绌,只求灭口:
“死猴子!你不要胡编乱造,影响我乖张凶恶的名声!”
“你快住口啊!”
猴子若能被红孩儿三言两语吓住,那他就不是猴子了。
所以猴子浑然不惧,继续大喊大叫:
“红孩儿还说!”
“如此设计,他夺双亲法宝,独上天庭造反,最多只死他红孩儿一个!”
“又有什么好可惜!”
“总比当人棋子强!”
“俺老孙的看法是!”
“红爷威武!”
“红爷壮哉!”
那红孩儿听到这里,气喘吁吁地擎着火尖枪,嘴巴张开,目瞪口呆,像只惊呆的猫咪,露着虎牙,不知所措。
而那些探头瞧热闹的妖众,比如风火人头、持盾夜叉、皓斧力士,都纷纷拍腿,交头接耳道:
“我就知道小大王只是面上跟老大王撕扯,心里还念亲情的。”
“众妖都说小大王凶恶乖张,不知道小大王的良苦用心!”
“就是就是,小大王既要背水一战、绝地反击,又要撇清父母,独担罪责,那稚嫩的肩膀,终究承担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皓斧力士的长吁短叹,宛如尖利的刺刀,扎进了红孩儿的心窝。
红孩儿睁圆眼睛,看向皓斧力士,努力诚恳地解释道:
“不不不,我是真的穷凶极恶!”
“你们不要把我想象成那样!”
“你们不要听信猴子的谣言!”
听到这里,那牛魔王又长长太息,痛不欲生地悲鸣道:“猢狲,你又何苦说出来——”
“我儿要强,你看破不说破就罢了——”
红孩儿焦头烂额,急赤白脸地回头骂牛魔王:“老畜生,你就不要煽风点火推波助澜了!”
“快点把那根器给我啊!混蛋!”
猴子冷笑道:“长兄,你这儿子,虽然是条英雄好汉——”
红孩儿气的痛骂猴子:“不准夸我!造谣猴子!”
猴子继续说:“虽然你这儿子是条英雄好汉,但是他小小年纪,就擅长坑蒙拐骗,连你这老父亲都管不了,少不得由俺这个叔叔,来替你管教儿子了!”
红孩儿目眦欲裂,骂着脏话,持枪攻向猴子:“死猴子,我才不要你管啊啊啊啊!”
那红孩儿狂暴之下,人枪合一,化为红色火龙,往来冲突,每次都被猴子妙到毫巅地闪过。
红孩儿看见枪刺不着,就念诀御使背后七条霓裳流苏,伸展成二十丈长的火蛇,次第有序地朝猴子拍击而去,逼得猴子连滚七个后空翻,才勉强躲过这劈头盖脸的围剿。
“你这猴子——可真狡猾!”红孩儿绝招频出,却始终烫不卷半根猴毛,不由得信心受挫,怀疑人生,再次露出猫儿惊呆的表情,露着虎牙,傻看着猴子:
“为何翻来覆去都打不着你!敢不敢堂堂正正对拼一场!”
猴子这才想起,这骗人成性的红孩儿,还等着佯败在自己棍下,装昏厥去骗老牛吐出根器呢——
非如此,红孩儿又怎能突然暴起,中途截胡,夺走根器?
想到这里,猴子才站起身来,咧嘴笑道:“好侄儿,你连俺老孙的毛都碰不着,还叫嚣对拼?俺怕你一碰就碎!”
红孩儿怎堪此凌辱,暴跳如雷道:“生死有命,士可杀不可辱!来战!”
喊完,红孩儿周身三昧真火鼓催到巅峰,七条霓裳飞舞,一点枪尖如火,带着磅礴热浪,直刺向猴子。
猴子睁大眼睛,喊了声“好”!不闪不避,手中铁棍暴涨到四十丈长,七八丈粗,差点塞满整个山场,巍巍地抬起,沉沉地砸下!
那巨棒,把红孩儿像碾苍蝇般,轻轻压在棒子下,少倾,才激起冲天尘土,迷的仙子们睁不开眼,咳的小妖们直不起腰。
等猴子轻描淡写地收起巨棒,才看到山场中间多了一条笔直的小渠,正是铁棒压出的印痕。
巨棒印痕的中央,是嵌入大地的红孩儿,背脊已经跟地面嵌合得严丝合缝。
二姐躲在四妹背后,探出臻首眺望,声音颤颤道:“妹妹,你夫君的巨棒,寻常神仙哪里遭得住?”
四妹微微蹙眉,觉得二姐不对劲。
猴子抬头对牛魔王道:“长兄,不留神下手重了些,你儿子怕是没了。”
牛魔王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打进大地里,却无力干预,更无法阻止,只能颤抖着叹息道:“你这猢狲……走到哪里,哪里就家破人亡……”
猴子扭头看那高耸入云的颓唐牛头,摇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牛马。天命人是天地的棋子,让你家破人亡的,不是棋子,而是这天地!”
牛魔王想起齐天大圣临死之际说的话。
那一天,诸天神佛齐聚,五大妖王围攻,血泊如镜湖,而那只桀骜自由的齐天大圣,也倒在了牛魔王的怀里。
齐天大圣在弥留之际,对牛魔王说了肺腑之言:“长兄,我一直以为,攒了功德,他们就会放过我,也会放过你们。”
“原来,我这样的人,只怕独自活着,也是罪过。”
“长兄,照顾好妻儿。我死后化的东西……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