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十二集类人类
那天，艾利克斯·维兰德在地下实验室里，一摘下防护面罩，就闻到一股铁锈味，那味儿熟悉得很。通风管道正渗着暗红色的液体，看着怪吓人。他心里清楚，这是本月第七个被基因病毒给腐蚀的实验体了，内脏在培养舱里像煮开的锅，咕噜咕噜地沸腾着。
艾利克斯盯着全息屏幕，上面显示着“端粒酶活性提升300%，细胞分裂周期锁定在23天”。那些本该整整齐齐、呈现完美双螺旋结构的dNA链，这会儿却像中毒的蜈蚣，扭来扭去，抽搐个不停。艾利克斯的瞳孔微微一缩，他又瞧见那个诡异的蛋白质折叠结构了，就在第九对染色体的末端，看着就像一串滴血的铃铛。
突然，1993年的那个雨夜闯进了他的记忆。那时候，他才23岁，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实验室里，第一次用cRISpR技术剪开大肠杆菌的基因链。本来培养皿里的荧光标记该是柔和的蓝绿色，可就在那么一瞬间，猛地泛起了猩红色的光晕。当时他还以为是仪器出故障了，谁能想到，三十年后的今天，在这纽约地下三百米深的“伊甸园”实验室里，他才终于看清，那些红色光点组成的竟是个图腾——双头蛇缠绕着破碎的人体，跟此刻屏幕上扭动的基因图谱一模一样。
“呜——呜——”警报声猛地响起来，把艾利克斯的思绪一下子拉了回来。他扭头一看，培养舱的钢化玻璃已经炸开了一道道蛛网似的裂痕。他赶紧在触控屏上输入终止代码，手指在上面飞速地拖拽，都拉出残影了。谁知道，那实验体竟突然睁开了眼睛，虹膜是类人类特有的银白色，可这会儿正往外渗着黑色黏液呢。接着，它喉结上下滚动，发出一阵类似生锈齿轮摩擦的声响：“父亲......”
艾利克斯吓得往后退了半步，“砰”的一声撞在了解剖台上，手术刀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他心里清楚，这个编号x - 17的实验体根本还没植入语言模块呢。培养液混合着组织残渣从裂缝里一股脑儿地喷涌出来，一接触到空气，“呼”的一下就燃起了幽蓝的火焰。艾利克斯赶忙抓起桌上的基因稳定剂，朝着火源砸了过去。“砰”的一声，玻璃瓶爆裂，在这脆响里，他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维兰德博士，b区需要紧急支援！”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助手惊恐的尖叫，紧接着，就是一阵血肉撕裂的恐怖声音。艾利克斯顾不上别的，扯下白大褂就朝着安全通道冲了过去。背后爆炸产生的气浪可不小，直接把他的金属铭牌给掀飞了。那刻着“2025年诺贝尔生物学奖得主”的钛合金片，打着旋儿插进了墙壁里，在应急灯那绿油油的光线映照下，映出了他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
等艾利克斯逃到了曼哈顿，抬头一看，天上的月亮泛着一股不自然的猩红色。他混在清道夫队伍里，穿过第五大道。虽说戴着防毒面具，可过滤后的空气里还是有一股腐臭味。街边橱窗里摆放着最新款的克隆替身，那些替身跟顾客长得一模一样，正展示着标准微笑呢。这时，一个穿着Versace高定的女人推开了玻璃门，她身后的替身却突然抽搐起来，人造皮肤下面，蚯蚓状的血管凸了起来。
“劣等品。”女人一脸嫌弃，冷冷地吐出这三个字，随后按下了手腕上的销毁键。就听“砰”的一声，替身的头颅像熟透了炸开的西瓜。机械清洁工马上围了上来，八条金属触手不停地喷射着消毒液。艾利克斯眼尖，注意到飞溅到墙上的脑组织里混着银色颗粒，他心里明白，类人类已经开始在克隆体里植入纳米追踪器了。
后来，艾利克斯到了中央公园。喷泉池结着黑色的冰晶，自动巡逻的机械猎犬正在撕咬一具尸体。艾利克斯紧紧握住口袋里的基因编辑笔，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搞到的最后一件违禁品了。当猎犬的电子眼转向他这边时，他赶紧扫描虹膜，通过了安检门，走进了地下俱乐部。一进去，声浪就扑面而来，合成大麻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空气，熏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舞池中央的玻璃圆柱里悬浮着三个克隆人，他们的神经接口插满了彩色电缆。随着dJ打出的重低音节奏，克隆人的肢体扭曲成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穿皮质拘束衣的主持人一下子跳上舞台，手里拿着电击棒，在克隆人的脊椎上划来划去，扯着嗓子喊道：“让我们欢迎今晚的特别展品——原人科学家萨姆·威尔逊！”
升降台缓缓升了起来，铁笼里的男人让艾利克斯猛地屏住了呼吸。这不是十年前失踪的cRISpR先驱萨姆·威尔逊嘛，可此刻的他，模样简直骇人。头盖骨被换成了透明材质，浸泡在营养液里的大脑闪烁着诡异的红光。无数根硅胶管从颈椎伸出来，末端连接着正在分裂的干细胞。
“经过基因调制，他的痛觉神经敏感度可是常人的二十倍！”主持人一边喊着，一边把烙铁按在了萨姆胸口。瞬间，焦糊味弥漫开来，男人大脑中的红光“嗖”地一下暴涨。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兴奋的尖叫，有几个类人类少年，因为注射过量进化酶，瞳孔都变成竖条形了。
艾利克斯摸到后台的时候，克隆体培养舱正在剧烈震动。他在控制台输入三十年前萨姆教他的破解代码，刚输完，全息屏幕就突然弹出一个警告窗口：发现原始基因序列，是否启动净化程序？
地下管道里的冷风卷着血腥味，钻进了艾利克斯的衣领，冻得他牙齿直打颤。他听见走廊尽头传来机械关节转动的轻响，赶紧闪身躲进标本室，差点就撞翻了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婴儿尸体。那些浑身长满鳞片的实验体悬浮在液体中，脐带连接着写满公式的金属铭牌，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就在这时，清道夫的探照灯扫过门缝，艾利克斯一眼就认出了领头人面具上的血色蔷薇标志，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园丁”组织的杀手啊。这个极端团体专门效忠类人类，到处猎杀携带原始基因的人类，他们腰间悬挂的头骨上，都刻着基因序列码。
就在艾利克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标本室的暗门在墙后突然开了，他被一股力量拽进了黑暗里。有人捂住了他的嘴，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别动，x计划幸存者。”就这一句话，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了，他记得，二十年前在51区地下基地，正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往他静脉里注射了第一支基因改造剂。
艾利克斯的视网膜扫描仪突然“嘀嘀”地发出蜂鸣，淡蓝色的光斑在瞳孔边缘来回游走。捂住他嘴的手掌移开后，他在黑暗里使劲嗅了嗅，闻到了雪松混合硝烟的气味，他心里清楚，这是51区地下基地特供镇定剂的配方。
“你的海马体里有十七道记忆锁。”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带着机械合成的沙哑。紧接着，手术刀的冷光划过艾利克斯的颈动脉，“不过我们找到了更直接的验证方式。”
只听“咔嗒”一声，电子锁开了，应急灯管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艾利克斯的虹膜在强光刺激下，一下子收缩成了针尖状。当他的视线聚焦的那一刻，喉咙里忍不住发出困兽般的呜咽。眼前的整面墙，竟然是由人脑标本砌成的，灰白色的脑组织浸泡在淡绿色防腐液中，神经突触通过纳米导线连接在一起，组成了一幅闪烁的星图。
“欢迎来到记忆博物馆。”穿黑色战术服的女人转动着机械义眼，齿轮转动的声响从她左臂的仿生关节传了出来，“我是莉亚·克劳馥，或者说——你的第七十二号克隆体。”
艾利克斯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得厉害，他清楚地看见女人脖颈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条形码。这时候，培养舱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某种粘稠液体从舱门缝隙渗了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了倒流的血色溪流。
“他们在每个克隆体脑内植入了自毁程序。”莉亚一边说着，机械手指一边在控制台划过，全息投影上显现出艾利克斯不同年龄段的克隆体实验记录，“但你的原始基因链里有段异常代码，像病毒一样，感染了整个克隆系统。”
话刚说完，1998年的监控画面突然弹了出来。画面里，年轻版的艾利克斯正在给实验猴注射基因药剂，当灵长类动物的瞳孔变成银白色时，他突然拿起手术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腕，把血液滴进了培养皿。这个动作，在原始档案里可从来没有出现过。
“你的本体在2005年就死了。”莉亚说着，扯开衣领，锁骨下方浮现出dNA链状纹身，“我们都是记忆的幽灵，在类人类编写的剧本里不停地无限重生。”
莉亚的话音刚落，地下就突然传来剧烈震动，标本室的玻璃容器接二连三地爆裂开来。艾利克斯被莉亚拽进通风管道时，看见浸泡液中的大脑标本正发出幽幽红光。那些死去的神经元通过导电凝胶重新活跃起来，在墙壁上投射出扭曲的求救信号。
他们在管道里爬着，爬到交汇处的时候，下方传来一阵让人牙酸的咀嚼声。原来是机械猎犬正在撕咬一具类人类尸体，合金利齿咬碎头骨时，迸出蓝紫色的电火花。莉亚赶紧按下腕表的电磁脉冲按钮，猎犬的电子眼“啪”的一下瞬间爆裂，可更多的机械关节摩擦声，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去b12区！”莉亚的机械臂“嗖”地弹射出钩锁，“那里有直达基因库的暗门！”
当艾利克斯的掌心触碰到暗门识别屏时，一股诡异的共鸣感猛地席卷全身。虹膜认证通过的瞬间，他看见自己三十年前的影像在金属门表面浮动——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正在往试管里滴入鲜血，试管标签上写着“原始基因源液”。
一走进基因库，冷冻舱的寒气“呼”地一下扑面而来，数万个培养舱像蜂巢一样，密密麻麻地排列到视野尽头。莉亚的呼吸在防毒面具里凝成了白霜，她说：“类人类把1993年至2025年所有原人的基因样本都保存在这儿，他们管这儿叫‘人类动物园’。”
艾利克斯的指尖轻轻拂过某个舱体，冰晶下的面容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那竟然是1993年的自己，后颈处的手术疤痕还渗着血珠呢。更恐怖的事儿还在后头，相邻舱体里沉睡着萨姆·威尔逊、51区主管，甚至还有他高中生物老师的不同年龄段克隆体。
“所谓基因编辑计划，说白了，就是把全人类改造成你的克隆体。”莉亚的机械眼射出扫描光束，“类人类在诞生初期就发现了，只有携带你原始基因片段的个体，才能突破进化瓶颈。”
莉亚的话刚说完，警报声突然炸响，冷冻舱一个接一个地开启。艾利克斯看见最近的舱体里，2025年的自己正缓缓坐起，银白色瞳孔里流转着数据流。这个完美版的类人类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嘴角都撕裂到耳根了：“父亲，您不该唤醒我们。”
莉亚眼疾手快，马上用等离子枪轰爆了克隆体的头颅，可更多舱体还在不停地开启。他们冲进控制室，艾利克斯发现自己的视网膜竟然能自动解析加密指令。当他启动基因库自毁程序时，全息屏幕突然弹出三十年前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实验日志。
视频里的自己正在疯狂地撕扯头发，白大褂上沾满了血迹：“它们不是缺陷...是保护机制...人类基因里藏着锁...”突然，有注射器扎进了他的脖颈，画面剧烈晃动了几下，随后变成了雪花噪点。
“原来我才是最初的病毒。”艾利克斯惨笑着，按下了确认键。可就在这时，莉亚的机械臂突然“噗”的一声贯穿了他的胸腔，鲜血喷溅在控制台上。
“抱歉，这才是火种计划的最后一步。”莉亚一边说着，一边从他被血染红的心脏里扯出芯片，“需要原始基因携带者的生物电来激活自毁程序。”
整座基因库开始崩塌，艾利克斯在剧痛中，终于看清了芯片上的刻痕——那是双头蛇缠绕破碎人体的图腾，和他三十年前在培养皿中看到的血色光晕，完全一致。在类人类的尖啸与机械坍塌的轰鸣声里，他听见了萨姆·威尔逊的声音从遥远时空传了过来：“不是编辑基因...是要唤醒沉睡的...”
紧接着，太平洋底传来沉闷的轰鸣，海水“哗哗”地倒灌进来，艾利克斯的血液在这瞬间凝结成了冰晶。他的视网膜上浮现出双头蛇图腾的纹路，那些缠绕在破碎人体上的鳞片，突然开始一片片剥落。仔细一看，每片鳞甲都是人类文明史的碎片，一会儿闪烁着玛雅黄金法典的光芒，一会儿又闪过广岛核爆的火光。
“认知滤网解除中......”机械合成音在他颅骨内不停地震荡。艾利克斯看到基因库的金属穹顶裂开了一道道蛛网似的纹路，成群结队的克隆体从冷冻舱里爬了出来。他们的皮肤开始融化，露出下方蠕动的银色纳米虫，这些微型机械不停地吞噬着血肉，把骨骼改造成类似深海鱼类的透明结构。
突然，莉亚的机械臂反向扭曲，合金装甲下喷出神经毒雾。艾利克斯在窒息中，眼睁睁地看着她撕开自己的胸腔，人造心脏表面镶嵌着1993年的硬币：“我才是最初的病毒载体......”她的声音突然切换成萨姆·威尔逊的声纹，“......基因锁需要两把钥匙同时转动......”
整座基因库开始垂直下沉，压强越来越大，把海水都压缩成了液态刀刃。艾利克斯的耳膜“啪”的一声爆裂了，恍惚中，他听见三十年前自己的尖叫从深海传来。那些被类人类抹去的记忆碎片，一下子全都复苏了——1998年圣诞夜，他在冷冻舱苏醒，看见数百个自己浸泡在营养液里，后颈的条形码在蓝光中闪烁。
“你才是第72号实验体。”51区主管的幻影出现在崩落的混凝土碎块里，“我们用你的克隆体制造了所有类人类。”
机械猎犬的残骸从头顶“嗖”地掠过，艾利克斯赶紧抓住莉亚的战术腰带。就在这时，他们的下坠速度突然减缓，好像有某种反重力场托住了身体。深海裂缝中，缓缓升起玛雅金字塔状的建筑群，那些覆盖着珊瑚礁的黑色玄武岩表面，刻着与基因链完全一致的螺旋纹路。
“欢迎来到真正的伊甸园。”莉亚的机械眼射出全息投影，画面里，1993年的艾利克斯正在金字塔内部举行献祭仪式。他割开手腕，将鲜血浇灌在双头蛇雕像的眼窝，基因编辑笔在祭坛上投射出cRISpR原始设计图。
深海的压力太大了，“咔嚓”一声，压断了艾利克斯三根肋骨。他吐着血沫，大笑起来：“原来我们都在循环里......”就在基因库的残骸撞上金字塔的瞬间，那些沉睡的纳米虫突然苏醒，像银河里的星星一样，密密麻麻地涌向两人。
莉亚撕开颈动脉处的皮肤，抽出闪着蓝光的记忆晶片：“类人类在时间琥珀里藏了秘密......”她的机械手指插入艾利克斯的伤口，“......每个轮回都会增加新的枷锁......”
在剧痛中，艾利克斯的视觉神经接入了量子数据库。他看见二十个平行时空的自己同时在尖叫，有的被改造成机械蜘蛛，饲养在培养舱里；有的正在吞食克隆体的脑垂体；最恐怖的画面是2023年的自己，站在纽约废墟顶端，脚下踩着七十亿具刻着条形码的头骨。
纳米虫群开始重组他们的身体，艾利克斯的左手变成了章鱼触手，莉亚的下半身和机械猎犬残骸融合在了一起。当双头蛇雕像睁开红宝石眼睛时，太平洋底“噌噌”地升起十二个环形量子对撞机，蓝白色的能量束把海水电离成了血色雾气。
“认知滤网完全解除......”机械音在脑内轰鸣。艾利克斯终于看清了真相——地球就是高等文明建造的基因农场，人类不过是用来培育双头蛇图腾的培养基。类人类与反抗军的对抗，也不过是基因锁设定好的进化程序。
莉亚的纳米虫群突然调转方向，开始吞噬量子对撞机。她的脊椎骨刺破皮肤，生长成dNA链形状：“这是第七次文明重启......”机械义眼炸裂的瞬间，艾利克斯看见她虹膜深处囚禁着二十个自己的意识体，“......每次你都会选择引爆......”
深海金字塔射出金色光束，艾利克斯的克隆体记忆像潮水一样退去。他握住莉亚残存的人类手掌，任由纳米虫群把他们改造成量子态的基因炸弹。双头蛇图腾在太平洋上空浮现时，地球像被孩童随手捏碎的泥偶一样，“咔嚓”一声裂成了两半，银河系的星光从裂缝中渗了出来，照亮了刻在月球背面的终极公式——那是所有轮回的初始参数，也是人类基因链第23对染色体的原始编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