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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得送顾清承回家的时候,正值顾家“天”要坍塌之际。

顾子美在街面上转悠着,逢人就发寻人启事,突听到石得的呼喊,回头一看,路灯下的石得怀里抱得正是她的小侄儿顾清承。刷得一下,怀里未发完的寻人启事散落一地。她像一阵旋风似地跑到石得面前,大口喘着气,小心翼翼地摸着顾清承的小脸蛋,似乎他是个琉璃娃娃,稍一用力,就碎了。

顾清承冲着三姑咯咯地笑,全然不知自己刚刚深陷险境。

“咱们快回家吧,估计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了。” 石得看着傻愣着的顾子美,好心提醒道。

“对对对,我们回家。” 顾子美如梦初醒般,松开了手,没走两步,回过神般说道:“石哥,你先帮我把清承送回去,我找我哥和嫂子去。”

石得点头,叮嘱道:“慢点。”

待姜知暖和顾子谦赶回家的时候,刚好听到王桂樱哭天喊地的声音,“我的乖乖,你要丢了,奶奶可怎么活啊?” 顾清承坐在曾外婆肖文惠怀里,呆呆地看着“唱念作打”的奶奶。

姜知暖神情凝重地检查儿子的手和脚,发现都完好,才如释重负,小清承笑嘻嘻地朝她张开双手,姜知暖感慨万千地抱着儿子。一到妈妈怀里,小清承就“婴儿婴语”的说个不停,似乎在和妈妈讲述着下午的“奇遇记”。

顾子谦则紧紧地握住大舅哥石得的手,一遍又一遍道着谢。石得乐呵呵地说着经历:“真是万幸,那人贩子估计挑人少的小路走,正瞧我今儿陪我家老爷子去城外卖废品,给我碰上了。”

待将小清承哄睡后,顾家便召开了紧急家庭会议。王桂樱怕儿子、儿媳责备,坐在了角落处,低着头。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姜知暖只是和大家商量,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这种情况,在顾清承上幼儿园前,他身边能不能尽量保证有两个大人?

肖文惠主动说,“这事怪我,今天出门买菜,耽搁久了。”

顾子谦立马开口道:“外婆,这哪能怪你。以后每天我早起半小时,去菜市场买菜。”

顾子美也跟着开腔道:“哥,我和你换着来。”

王桂樱鼓起勇气想插话,但张了嘴又诺诺地没发出声,姜知暖温和地对着她说道:“妈,今天这事,谁也不怪。过去了就过去了,咱们现在是在一起商量,以后怎么避免这种事的发生。白天你都围着孩子转,我们大家都知道你辛苦。”

媳妇的一番安慰,让王桂樱的眼眶起了水雾,她抹了抹,下定决心般开口,“以后我再也不去看热闹,贪小便宜了。我保证,以后我的眼珠子,一刻也不离开我的大孙子。”

晚上入睡时,顾子谦轻轻捏了捏媳妇的手,低声道谢道:“媳妇,刚刚谢谢你。”

“这事谁都不愿发生,事后诸葛亮的怪妈也没用,还不如好好总结。今天折腾半天了,明儿还得早起呢。” 姜知暖翻了个身。

如果是二十多岁的姜知暖,估计今天的她会“原地爆炸”,但重活一世的她明白,现阶段她需要婆婆帮忙照顾孩子,为孩子发生争吵只会激化矛盾,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在心里盘算着,现在两家店都请了店员,不用自己时时刻刻看店了,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管理和设计上,时间自由了不少,那以后是不是可以在家办公,她无法想象,今天若是没碰上石得,她会怎样?一时思绪万千,她又翻了个身。

“睡不着?” 顾子谦悄声问媳妇。

“我是不是吵着你了?” 怕吵着孩子,姜知暖轻声问道。

“我也睡不着。” 顾子谦苦笑。

“是不是心里后怕?”

“我心里后怕。”

夫妻俩异口同声,黑暗中,睡不着的两人干脆起床,蹲在摇篮旁,守着睡梦中的顾清承。

而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姜道远一家。

“我不报名,还有半年就高考了,妈,只用再等半年。”

夜已经很深了,可姜道远家的客厅内灯火通明,姜轻雨蹲在榻上,哀求道。

“我和你爸去学校了,老师说,你连大专都够呛,让我们早做准备。轻雨,这个机会,厂里多少子弟都盯着。按政策,这个名额是给技校毕业的厂子弟,还要应届。但你爸是高工,厂里照顾他,给了他一个名额。” 崔宝珍耐着性子和姜轻雨解释着,这个招工名额来之不易。

“妈,我不看闲书了,也不逛街了,你再给我半年,让我参加高考吧。” 姜轻雨才不在乎什么进厂名额,她不想进车间当工人。

“那要还是没考上呢?到时候学没上的,名额也没了,你怎么办?当社会青年?”

姜轻雨被崔宝珍这番责问,弄得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轻雨,你去年落榜,说是没准备好,家里让你复读了,可结果是继续挂车尾。我知道你想上大学,但人有时候得屈服现实。” 姜道远也在一旁劝道。

“爸,就不能让我再考一次吗?要是现在就放弃,我就相当于白复读了。” 姜轻雨苦苦哀求道。

“你这孩子,怎么好赖话听不懂呢?这个招工名额,是特批的,多少人眼红?人还能给你等上小半年?等你高考成绩出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崔宝珍的耐心逐渐消失。

“要是姜知媛,你们肯定会等到她考完,不会让她这么为难?” 心里的不甘,姜轻雨终于喊了出来。

“你还好意思和你二姐比? 你二姐读书,我和你爸从来没被请过家长。都是复读,你二姐复读的时候是领头羊,你呢?车摆尾。父母好心为你谋出路,结果你又跳又闹。” 崔宝珍数落着姜轻雨。

“我说了,再给我半年,我这半年拼了命的学。” 姜轻雨怒吼道。

“早干嘛去了?我看你复读,就是为了和你二姐攀比,还不如早点去上班,反正去年就拿到了高中毕业证。” 崔宝珍斜眼看向姜轻雨。

十多年来的忽视、压抑,在这一刻爆发,“我就要读,我不去当工人。” 姜轻雨腾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摔门而出。

“轻雨。” 姜道远起身就要去追。

“老姜,别惯着她,走不远,待会就回来了。” 崔宝珍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要出什么事,不得了。” 姜道远没听妻子的话,紧跟着出了门,可姜轻雨已不见了踪影。